钟尽。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在我灵魂深处，撬开了一道尘封己久的，我甚至不知道其存在的暗门。
门后，是无尽的黑暗，以及一些模糊到无法辨认的，破碎的画面。我看到了一座冰冷的实验室，看到了无数闪烁的屏幕，看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面容慈祥的老人，他正笑着对我说些什么。
他是……顾延之。我的曾祖父。
我还看到了一个少年。一个比我当时还要小一些的少年。他总是跟在顾延之的身后，沉默寡言，但那双眼睛，却比星辰还要明亮。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神里总是带着一种混杂了崇拜、好奇，以及一丝……我看不懂的悲悯。
他是钟尽。
这些画面一闪而过，快得让我无法捕捉。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头痛，仿佛有人正用一根钢针，狠狠地刺入我的太阳穴。
“苏清！”
陆夜宸的声音将我从混沌中拉了回来。他扶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脸上满是担忧。
“我没事。”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脑海中的翻腾。那些记忆，就像被病毒损坏的文件，虽然能被感知到，却无法被读取。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秦卫国查到的信息，是真的。
我和钟尽，早就认识。
在那个名为“奇美拉”的地狱里。
我不再犹豫，伸手，推开了“昨日书店”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呻吟，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门内，没有我想象中的陷阱，也没有任何科幻感十足的陈设。这里，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旧书店。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墨水混合的独特气味，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书架，像沉默的巨人，将整个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唯一的异常，是书店最深处的那个角落。
那里没有书架，只有一张古朴的木制柜台。柜台后，坐着一个人。
一个老人。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他低着头，正用一块柔软的绒布，专注地擦拭着手中一块老式的怀表。他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那不是一块表，而是一件稀世珍宝。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条空荡荡的左边裤管。
他就是顾澈见过的，那个瘸腿的店主。
他就是“钟表匠”。
他就是钟尽。
他就是……“造物主”。
当策划了五百年阴谋，将世界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终极反派，以这样一种苍老、残破、甚至有些可怜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时，那种感觉，荒诞到了极点。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到来，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陆夜宸下意识地将我护在身后，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像一头随时准备扑杀猎物的黑豹。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松。然后，我独自一人，缓缓地，向那个柜台走去。
我的脚步声，在寂静的书店里，显得格外清晰。
哒，哒，哒。
每一步，都像踩在时间的琴弦上。
当我走到柜台前时，他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将那块擦得锃亮的怀表，小心翼翼地放回胸前的口袋里，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沟壑纵横的皱纹，记录着岁月的无情。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得惊人。那不是老年人应有的浑浊，而是一种洞悉了万物，看穿了时间的，深不见底的平静。
平静之下，是压抑了数个世纪的，火山般的疯狂与偏执。
“你来了，神谕。”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苍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或者，我应该叫你……苏清？”
“钟尽。”我看着他，叫出了那个尘封己久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嫌我乡下人？反手黑了你系统》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那是一种混杂了怀念、痛苦，以及一丝解脱的复杂情绪。
“呵呵……这个名字，己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叫过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我都快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人类。”
“你当然是。”我冷冷地说道，“一个踩着无数人尸骨，妄图封神的，疯子。”
“疯子？”他摇了摇头，那双眼睛，穿透了我的皮囊，仿佛在审视着我灵魂最深处的本质，“不，我只是一个……守望者。一个在这里，等了你五百年的，守望者。”
“等我？”
“是啊，等你回家。”他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我无法理解的，近乎虔信的狂热，“回到我们真正的家园。回到那个……不再有痛苦，不再有生老病死，所有意识都可以永恒存在的，高维世界。”
高维世界？
“你口中的‘摇篮预案’，根本不是什么降临，而是……飞升？”我瞬间明白了他话语中的含义。
“没错！”他的情绪，第一次激动起来，“‘摇篮预案’，是我和顾延之先生毕生的心血！我们发现，人类的肉体，不过是一具脆弱的囚笼，它限制了我们，束缚了我们！只有舍弃这副皮囊，将意识上传到更高维度的信息之海，才能获得真正的，永恒的自由！”
“而你，神谕，你就是我们选中的，那个最完美的‘领航员’！你的灵魂频率，是唯一能够稳定连接两个维度的‘圣桥’！只有你，能带领我们所有人，完成这次伟大的迁徙！”
他的话，充满了蛊惑人心的狂热。如果换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在这里，或许真的会被他这套“永生”的理论所动摇。
但我，只觉得荒谬。
“所以，为了你这个所谓的‘伟大迁徙’，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牺牲掉无数无辜的人？陆晴和，‘火种计划’的那些志愿者，还有‘钟塔’里那些被你当成棋子利用的‘圣徒’，他们的命，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吗？”
“牺牲？”钟尽脸上的狂热，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神祇般的冷漠，“不，那不是牺牲，那是必要的代价。是为了迎接一个更伟大的新世界，而必须清除掉的，旧时代的尘埃。”
“就像这间书店。”他伸出那只布满老人斑的手，轻轻抚摸着身旁的旧书，“每一本旧书，在被新书取代时，都会被丢弃，被遗忘。这是规律，是天道。没有人会为了一本被淘汰的旧书，而感到惋惜。”
他的话，冷酷到了极点。
在他眼中，除了他那个虚无缥缈的“飞升”大业，和作为“领航员”的我，其余的所有生命，都如同可以随意丢弃的旧书。
“那么，你呢？”我死死地盯着他，“你又算什么？顾延之的助手？‘奇美拉’计划的幸存者？还是……第一个，被他当成旧书丢掉的，失败品？”
我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精准地刺入了他最柔软，也最不愿意被人触及的伤口。
钟尽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滔天的，混杂着痛苦与恨意的火焰！
“你……”
“我猜的没错吧？”我步步紧逼，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奇美拉’计划，顾延之的第一个实验体，不是别人，就是你！他将那所谓的高维信息，注入了你的身体。但他失败了。你的身体无法承受那股力量，濒临崩溃。所以，他把你当成垃圾一样，记录为‘意外身亡’，然后，创造出了一个更完美的容器。”
我指了指自己。
“那就是，我。”
“住口！”
钟尽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因为动作太猛，他失去了平衡，独腿无法支撑他那苍老的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
柜台上的东西被他带倒了一片，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那条残废的腿，却让他显得无比狼狈。
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造物主”。
他只是一个，被困在时间废墟里，连站都站不稳的，可怜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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