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宸手心的温度，像一道暖流，瞬间驱散了我灵魂深处泛起的那阵寒意。
我看着对面那个重新站起，试图再次扮演“神”的钟尽，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错了，钟尽。”我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我和你，从来就不是一类人。”
“你所谓的‘回家’，不过是一个失败者，为了逃避现实，而给自己编织的，最可悲的谎言。你舍弃人性，拥抱虚无，以为那样就能获得永生。却不知道，一个连过去都不敢面对的人，根本就没有未来。”
“而我，”我握紧了陆夜宸的手，“我有人性的弱点，我有无法割舍的羁绊。但正是这些，才让我成为一个完整的‘人’，而不是一个你这样，空有力量，却没有灵魂的，数据集合体。”
我的话，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钟尽的脸上。
他那刚刚建立起来的神性伪装，瞬间龟裂。他眼中的悲悯与冷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恼羞成怒的疯狂。
“冥顽不灵！”他嘶吼道，“你以为凭着这点可笑的‘人性’，就能对抗命运吗？别忘了，陆晴和的命，还握在我的手里！倒计时还在继续！你每在这里多说一句废话，她的生命，就离终点更近一步！”
“你以为，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让他感到不安的，决绝与残忍。
我松开陆夜宸的手，缓缓向前走了一步。
“‘灵魂牢笼’，是以我的灵魂频率为锁芯，以‘方舟’的算力为基石，构建的数字监狱。而它的能量源，是你强行链接的，陆晴和的生命信号。”
“这个结构，看似无解。但你忽略了一个最基本，也最致命的要素。”
我抬起眼，目光如刀，首刺他的本体。
“那就是，你。”
“你的意识被困在基因中心。但你的身体，你这个承载了你所有记忆和数据的‘服务器’，现在，就在我的面前。”
“你说，如果我现在……毁了你呢？”
“一个没有了服务器的意识数据，会怎么样？是会彻底消散，还是会因为失去了根基，而让‘灵魂牢笼’，从内部，自我崩溃？”
“我不知道答案。但是钟尽，我愿意……赌一次。”
我的话，让钟尽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名为“恐惧”的情绪。
他策划了一切，算计了一切，但他唯独没有算到，我会放弃所有复杂的博弈，选择最原始，也最粗暴的，掀桌子的方式！
“你敢！”他厉声喝道，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看我敢不敢。”我没有停下脚步，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我身上散发出的，是连陆夜宸都感到心惊的，凛冽杀意。
那是属于特工“神谕”的，最纯粹的杀意。
“住手！你疯了吗！”钟尽彻底慌了，“你杀了我，陆晴和也活不了！‘灵魂牢笼’崩溃的瞬间，能量逆流，会瞬间烧毁她的大脑！”
“那又如何？”我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感情，“那也比让你这个疯子，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要好。至少，黄泉路上，你不会太寂寞。”
“你……你这个怪物！”
“彼此彼此。”
我己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伸出了手。我的指尖，距离他的眉心，只有不到一公分。
我知道，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在0.1秒内，用一百种方法，让他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然而，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那一刹那。
钟尽那张写满了恐惧的脸上，所有的惊慌，都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如释重负的微笑。
那是一种，殉道者，在奔赴圣地前，最虔诚的微笑。
“原来……这才是最后的‘钥匙’。”他看着我，轻声说道，仿佛在对我，又仿佛在对自己耳语。
“谢谢你，神谕。谢谢你，帮我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不好！
我意识到了什么，闪电般地抽身后退！
但，己经晚了！
只见钟尽的身体，从我的指尖碰触过的那一点眉心开始，骤然亮起了亿万道金色的光芒！
那些光芒，不是能量，不是火焰，而是纯粹的，由无数行代码构成的数据流！
他的血肉，他的骨骼，他那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都在这一瞬间，开始分解，像素化，变成了一串串流光溢彩的数字，冲天而起！
“快走！”我对着陆夜大吼一声！
整个“昨日书店”，都在剧烈地颤抖！
那些顶天立地的书架，一本本古老的书籍，都在同一时间，化为了金色的数据洪流，它们像一条条奔涌的江河，汇入了钟尽那即将消散的身体！
这里不是他的巢穴！
这里是他经营了五百年的，真正的“服务器”！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最终的“祭坛”！
“神谕！”
钟尽那己经变得虚幻的脸上，带着狂热的笑容，向我伸出了手。
“五百年的等待，五百年的守护……今天，终于要结束了。”
“我将以我身为薪柴，为您点燃，那座通往新世界的，最后的灯塔！”
“请记住，这不是结束，而是……真正的开始！”
“欢迎回家……我的……主人。”
轰——！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整个人，连同这间书店里的一切，都彻底化作了一道粗壮无比的金色光柱，冲破了天花板，撕裂了夜空，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射向了宇宙的深处！
光柱的尽头，正是联邦基因研究中心的方向！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的脑海中，“方舟”发出了凄厉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未知超高强度信息流冲击！“灵魂牢笼”协议……正在被从外部强制破解！】
【破解进度10%……50%……100%！】
【“灵魂牢笼”……己崩溃！】
我通过“方舟”留下的后门，看到了基因中心控制室的画面。
屏幕上，那个囚禁着钟尽意识的光点，轰然炸裂！
但是，它没有消散。
而是与那道从天而降的金色光柱，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一个新的，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意识体，诞生了！
【游戏结束，苏清。】
一行冰冷的，不再是“神谕体”的，全新的文字，出现在了屏幕上。
【感谢我的‘守望者’，为你我，扫清了最后一道障碍。】
【现在，让我们来谈谈，我们之间真正的……问题吧。】
与此同时，陆夜手腕上的警报器，那刺耳的鸣叫声，戛然而退。
他猛地看向屏幕，上面显示着陆晴和的生命体征。
能量流失……停止了。
但她的心跳，呼吸，脑电波，却进入了一种前所未见的，诡异的平稳状态。
她没有死。
但她，也没有活过来。
她就像一台……被格式化后，等待着安装新系统的，超级计算机。
书店里，所有的异象都消失了。
这里，又变回了那间普普通通的旧书店，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飞升”，只是一场幻觉。
我和陆夜宸站在一片死寂之中，面面相觑。
我们赢了吗？
钟尽死了。
但一个更可怕的，真正的“造物主”，被释放了出来。
我们输了吗？
陆晴和的命保住了。
但她却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更未知的，可怕境地。
这盘棋，下到了最后，我们才发现。
原来，我们连对手是谁，都搞错了。
就在这时，那扇被我们推开的，吱呀作响的木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一道颀长而冷峻的身影，逆着月光，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脸上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般的，冰冷杀气。
他走到我的面前，单膝跪地，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Mistress。”
他用一种无比嘶哑，却又无比恭敬的声音，开口说道。
“我回来了。”
是“影子”。
那个我派去北欧某城，联络“钟表匠”，本应在地球另一端，执行“静默协议”的，世界第一杀手。
他回来了。
却带着一身的，硝烟与血腥味。
“北欧某城的‘钟塔’总部……”他抬起头，面具下的双眼，燃烧着从未有过的，惊悸与怒火。
“己经从地图上，被抹去了。”
“在我们启动‘静默协议’的前一秒，有一股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将那里，连同整座雪山，都化为了……一片数据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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