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哑得快碎了的音节，像划破长夜的头一束光，虽然弱，却瞬间照亮了妧妧快干涸的心。
眼泪哗地涌出来，可这回是滚烫的、带着盼头的。他记得！哪怕就一个名儿，也说明"黑泽阵"没被完全擦掉！
"是我！是我！阵！"她死死攥住他的手，哭得接不上气，像要把自个儿的力气透过交握的手传给他。
病床上，阵眉头还皱着，眼神散着迷着，带着重伤刚醒的脆。
他好像费老大劲才把视线聚起来，落在妧妧脸上，那目光里全是陌生，可怪的是没了之前那种冰碴子的漠然或疯癫的混乱，更像是个在浓雾里走丢的人，终于瞧见盏熟的、暖和的灯。
他没再说话，似乎光挤出那名儿就耗光了刚醒的力气。他重新闭上眼，可这回不是死寂的昏，而是陷进了一种累但平稳的睡。
监护仪上的波纹，也比之前多了点活气儿。
医生做了详细检查，结论让人鼓舞又小心："意识确实在恢复，认知功能有启动迹象。但这只是开头，他脑子损得厉害，记忆、逻辑、甚至人格都可能是一堆乱拼图。恢复过程会特别长，而且……没法预测最后能拼回多少。"
不管咋说，这是个奇迹般的开头。
阵的康复路，又长又难，比身子伤口的愈合复杂不知多少倍。
他醒的时间慢慢变长，可大多时候就静躺着，眼神空荡荡地瞅着某处，或者依赖地看着妧妧，像她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的救命草。
他丢了几乎所有记忆，不光是组织、琴酒那些，连大部分生活常识和本事都没了。他甚至得重新学咋顺溜地咽东西，咋清楚说话。
妧妧成了他最耐心最死心眼的引路人。她教他认东西，教他简单词儿，像对个啥也不懂的孩子。
他学得特别慢，有时候一个词得重复几十遍，眼里常露出挫败和迷糊。可他从不抵触妧妧，只有她在边上时，他绷着的神经才会松点儿。
赤井和柯南定期来看，他们带了筛过的、相对安全的外头消息，也偷偷观察阵的状态。
"他还记得多少？"柯南私下问医生。
医生摇头："难说。他海马体受损，情景记忆几乎空白。可一些程序性记忆，比如语言能力、部分动作技能，好像在慢慢回来。至于更深的……
属于'琴酒'的那些，是彻底没了，还是藏着，咱探不到。"
确实，阵的表现和之前完全俩人。他身上没了那股子凌厉杀气，没了冰凉的计算感，甚至对赤井和柯南这些"生人"也只保持着疏离的、带点警惕的安静，不是敌意。
可一些极细的、几乎察不着的痕迹，偶尔会悄悄冒头。
一回，个新来的护士不小心把金属托盘掉地上，发出刺耳声。
阵的身子几不可查地僵了下，眼神瞬间变利，虽说那利索只撑了不到半秒就散，又变回茫然，可一首紧盯着他的赤井逮住了这闪过去的变化。
还有一回，柯南在病房里用手机看新闻，屏上快闪过条街头枪击案的模糊视频。
阵目光无意中扫过，他呼吸好像卡了下，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
这些细反应，像湖底下藏的暗流，提醒着大伙儿，那庞大的、黑透的过去，没真散干净。
为让阵更好康复，医生评估后，决定把他转到个更隐蔽、环境也更养人的私人疗养机构。这儿安保严实，且离都市喧哗远。
转移过程挺顺。新地方绿树多，鸟叫好听，好像对阵情绪有好处。他偶尔会在妧妧搀扶下，在花园里慢慢走，眼神也比在医院时活泛点。
这天傍晚，夕阳把天染成暖橘色。
妧妧推着轮椅，带阵在疗养院后的樱花林荫道上溜达。阵靠轮椅上，静看着飘落的樱花瓣，眼神有点飘。
烟花一世繁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妧妧轻声哼着段不知名的、调子简单的摇篮曲，这是她小时候在孤儿院时，个老护工常唱的。
她不知道阵能不能听懂，就下意识哼着，盼他能放松。
突然，阵身子猛一震！
他放轮椅扶手上的手骤然攥紧，指关节发白！
呼吸变急了，眼神不再是茫，而是塞满了剧烈的、翻江倒海似的痛苦和……丝难形容的、埋得深深的怕！
"阵？你咋了？"妧妧吓一跳，赶紧停步蹲下身担心地看他。
阵没看她，目光死死咬住空中某点，嘴唇猛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憋死似的声儿。
一段碎的、被忘了的调子，混着冰雨夜、模糊的温柔女人背影、还有没边的黑和恐惧，像决堤洪水冲垮了他意识里脆弱的坝！
那是……埋在他记忆最底下，属于遥远童年的碎片！是"衔尾蛇"计划开始前，属于"黑泽阵"最原始也最疼的烙印！
"不……不要……"他发出哑的、塞满恐惧的嘀咕，身子开始不受控地抖，想蜷起来。
"阵！看着我！没事的！没事的！"妧妧急得抱住他，想安抚他的失控。
可这回反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猛！童年创伤记忆碎片，和他后来当"琴酒"经历的数不清血腥黑暗，好像产生了某种吓人的共鸣！
他眼神开始变乱，那熟的、冰凉的暴戾气，像睡着的火山，再次从他眼底深处往上涌！
"杀……了……"他喉咙里挤出模糊带杀意的音节，胳膊猛一挥，差点把妧妧推倒！
"阵！醒醒！是我！"妧妧死死抓住他胳膊，眼泪在眶里转，声儿带着哭腔，"别回去！看着我！我是妧妧！"
她的声儿，她的泪，她死死抓着他的手，像另一股力气，在和那汹涌的黑暗记忆抢他的意识。
阵身子猛挣着，表情扭曲，像俩魂在他身子里拼命。
一边是来自童年、又被无数杀戮放大的黑和暴戾，一边是妧妧代表的、弱却死犟的暖和牵挂。
这场没声的仗打了足有几分钟。最后，阵发出声近乎力竭的、混着痛苦和丝清明回来的闷哼，整个人像虚脱似的软在轮椅上，又昏睡过去。
可那紧锁的眉头和还微抖的身子，显着这场内在风暴没全停。
妧妧心还怦怦跳地抱着他，首到医护人员听见动静赶来，把阵送回房间安顿好。
夜深了，阵在药帮助下沉沉睡去，可睡得极不安生，额头不停冒冷汗。
妧妧守他床边，看着他连睡梦里都痛苦的表情，心里满是后怕和更深的不安。她意识到，阵的恢复，不是简单"变回"花店那个黑泽阵。
他碎了的记忆正以混乱没顺序的方式回来，里头既可能有暖的碎片，也肯定包着那些黑暗的、属于"琴酒"的、甚至更早的残酷过去。
把这些碎片重新拼起来，会是个啥样的人？
是那个会笨拙修玫瑰的阵？
是那个冷血的琴酒？
还是……个混了所有痛苦、黑暗和微弱光明的、全新的、不知道的存在？
赤井听说傍晚的事后，连夜赶到疗养院。他站病房外，透过玻璃看里头睡着的阵和累垮的妧妧，墨绿眼睛深得像海。
他对匆匆赶来的柯南和视频连着的灰原哀沉声说：
"咱可能搞错了。咱一首盼他'回来'。可也许，咱真该担心的，是那些'回来'的东西……最后会拼出个啥样的'玩意儿'。"
灰原在屏幕那头，看着阵睡梦里还不安生的数据波纹，冰凉的语气里带着丝少有的沉：
"脑子自我保护机制会封住最疼的记忆。现在封口正在松……等所有拼图都回来那天，恐怕才是真考验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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