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曦刺破落仙山的浓雾，照进农家小院时，柳如烟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一夜未眠。
不是不想睡，而是不敢睡。
躺在那张铺着“天织锦”的床上，她感觉自己的神魂无时无刻不在被洗涤、被滋养，仿佛要羽化飞升。她甚至不敢进入修炼状态，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引动了此地的无上道韵，再次引来突破的异象，惊扰了前辈的清修。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感受着这一切，内心充满了惶恐与不安，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感激。
这份机缘，太大了。大到她觉得不真实，大到她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吱呀——”
隔壁房间的门被推开，传来顾长生打着哈欠的声音。
柳如烟立刻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青色“避尘天衣”，怀着一丝忐忑，走出了房门。
清晨的小院，空气清新得不像话。每一缕空气吸入肺中，都仿佛化作了最精纯的灵液，滋润着她的西肢百骸。
顾长生正站在院子中央，伸着懒腰，浑身的骨骼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他看到柳如烟，笑着打了个招呼：“早啊，姑娘。昨晚睡得还好吗？”
“……很好。”柳如烟臻首微垂，有些不敢首视他的眼睛，“多谢长生大哥关心。”
“那就好。”顾长生点点头，活动了一下手脚，说道：“你先坐会儿，我习惯早上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开始了他的“晨练”。
柳如烟闻言，心头一凛，连忙退到一旁，全神贯注地看了过去。
前辈的晨练！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活动筋骨，这必然是某种惊世骇俗的无上神功！
只见顾长生双脚分开，与肩同宽，缓缓地抬起手臂，动作缓慢而又随意，就像公园里晨练的老大爷。
但在柳如烟的眼中，他手臂抬起的瞬间，整个小院的天地法则都随之而动！一股无形的气机引动了东方天际刚刚升起的那一缕紫气，化作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洪流，尽数被他吸纳入体！
鸿蒙紫气！那是天地初开时才有的本源之气，修士若能得一丝，便可奠定无上道基！可前辈，竟然在每日的呼吸吐纳间，就将其当做寻常空气！
接着，顾长生开始做起了扩胸运动。
双臂一开一合，动作简单至极。
可在柳如烟的感应中，他双臂张开，仿佛要将整个宇宙都拥入怀中，那股气吞山河、包容万象的意境，让她心神剧震！而他双臂合拢，又仿佛将万千大道都压缩于方寸之间，蕴含着从“有”到“无”的终极奥义！
一开一合，便是一个世界的生灭轮回！
柳如烟看得如痴如醉，她感觉自己以往所学的一切功法、神通，在前辈这看似简单的动作面前，都显得那般浅薄，那般可笑。
顾长生又开始做起了压腿。
他将一条腿搭在旁边的石磨上，身体缓缓下压。
“轰隆！”
柳如烟的神魂世界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脚，从九天之上踏下，踩在了大道的脊梁之上！那股镇压万古、唯我独尊的无上意志，让她几乎要顶礼膜拜！
她强行稳住心神，将前辈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死死地烙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这己经不是在偷学了，这是前辈在当着她的面，毫不避讳地演化无上大道！这是在点化她！
柳如烟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她贪婪地吸收着这逸散出的一丝一缕道韵，感觉自己对道的理解，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疯狂飙升。许多以往晦涩难懂的修炼关隘，此刻都豁然开朗，迎刃而解。
一套在顾长生看来再普通不过的广播体操，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做完，耗时不过一刻钟。
他收了功，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呼——”
那一口气，在清晨的阳光下，化作一道清晰可见的白练，如同一条小白龙，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才缓缓消散。
柳如烟看得眼角首抽。
那哪里是浊气？那分明是他体内淬炼过后，精纯到极致的先天本源之气！就这样一口，若是被外面那些老怪物得到，怕是能延寿千年！
而前辈，就这么……随口吐掉了？
败家……不，这才是真正的大人物风范，根本不将这些世人眼中的神物放在心上。
顾长生做完晨练，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泰。
他正准备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眉头却突然微微一皱。
不知为何，他感觉今天的天气似乎有些不对劲。明明是晴空万里，他却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阴冷，就好像有一片乌云，正飘向他家院子的上空。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朝天上望去。
天上什么都没有，依旧是蓝天白云。
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却越来越清晰。
“奇怪，怎么感觉阴森森的。”他嘀咕了一句。
而就在他嘀咕的这一瞬间，一旁的柳如烟，却是娇躯猛地一僵，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她感受到了！
那股气息！
阴冷、暴虐、充满了死亡与毁灭！
是那个魔影！是追杀她的那个恐怖存在！
它……它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一股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怎么也想不通，落仙山法则混乱，能屏蔽一切神识探查，那魔影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难道……是自己身上的那道死亡印记虽然被前辈的“生命源泉”清除了，但依旧留下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痕迹，被对方捕捉到了？
完了！
柳如烟的心沉入了谷底。
她不怕死，但她怕因为自己，连累了这位游戏人间的顾前辈！
虽然她知道前辈的修为通天彻地，可那个魔影同样深不可测，万一……万一惊扰了前辈的清修，打扰了他平静的生活，那她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就在柳如烟心神剧震，手足无措之际，那股笼罩在整个落仙山上空的恐怖魔威，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座小院的不凡。
一道比黑夜还要深邃的魔念，跨越了无尽的空间与混乱的法则，小心翼翼地朝着小院探查而来！
那魔念之中，蕴含着足以让圣主级强者都神魂崩溃的恐怖意志！
柳如烟在这道魔念面前，渺小得就如同一只蝼蚁，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毁灭一切的意志，缓缓降临。
而此时，顾长生也终于找到了那种不舒服感觉的源头。
在他的视野里，东方的天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片极不协调的“乌云”。那云黑得有些过分，像是一团泼洒的墨汁，盘踞在那里，让整个清晨的阳光都显得黯淡了几分。
“哪来的破云，真晦气。”
顾长生皱着眉，心情有些不爽。
大清早的，这么好的天气，被这么一团玩意儿破坏了风景，实在影响心情。
他下意识地，就像是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一样，朝着那片“乌云”的方向，随意地挥了挥手。
“去去去，别挡着太阳。”
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法则显化，就仿佛只是一个普通人，在做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
然而，就是这随手一挥。
远在落仙山之外，那道刚刚降临，准备探查小院的恐怖魔念，仿佛被一只横跨了亘古时空的无形大手，轻轻地捏住了。
“咔嚓。”
一声清脆到极致，却又响彻在天地法则层面的碎裂声响起。
那道足以让圣主胆寒的魔念，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翻起，就那样……凭空湮灭了。
与此同时，远在亿万里之外的一处魔域深渊。
一尊盘坐在白骨王座之上，身形笼罩在无尽魔气中的伟岸身影，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其中仿佛有无数星辰在生灭，有万千世界在沉沦！
“噗——！”
他猛地喷出一口黑色的魔血，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恐惧！
“怎……怎么可能？！吾之不朽魔念……竟被一瞬间……抹杀了？！”
他无法理解，也无法相信。
那可是他的一缕本源魔念，就算是对上真正的大帝，也足以从容退走。
可就在刚刚，那缕魔念在触及到某个禁忌存在的瞬间，就被一股无法形容，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感知的伟力，从根源上彻底抹除！
甚至，那股力量还顺着冥冥之中的联系，逆流而上，重创了他的本体！
“落仙山……那里……到底有什么？！”
无尽的恐惧，第一次笼罩了这位纵横万古的魔道巨擘。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顾长生，却只是看着天上那片“乌云”似乎真的变淡了一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果然清爽多了。”
他拍了拍手，转身对还在原地发呆的柳如烟笑道：“走，做早饭去。今天早上吃个水煮蛋，给你补补身子。”
柳如烟还沉浸在刚刚那毁天灭地又归于无形的恐怖交锋之中，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呆滞的状态。
她听到了顾长生的话，机械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喃喃自语：
“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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