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正在孕育新卫星的行星，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赤红色尘埃。这些尘埃并非死寂的岩屑，而是在缓慢地蠕动、聚合，每一粒都散发着微弱的土行本源气息，仿佛亿万只沉睡的蝼蚁，正合力托举起一颗新的星辰。
共鸣号悬浮在行星轨道上，李初一透过舷窗俯瞰。尘埃海洋中，正有一道巨大的漩涡在缓缓旋转，漩涡中心的尘埃密度越来越高，隐隐己能看到岩石的雏形。
“这些尘埃……在主动凝聚。”石光放大观测画面，只见无数尘埃颗粒相互碰撞时，并非随机弹开，而是会分泌出一种透明的粘液，将彼此粘连。“它们好像有自己的‘意识’，知道要往哪里去，要做什么。”
阿蛮展开古卷，上面浮现出一行古朴的文字：“尘聚为星，星散为尘，周行不殆，是为土道。”她轻声道，“原来最基础的土行法则，藏着如此简单的真理——聚散有道，无需强求。”
李初一将神识沉入尘埃海洋。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粒尘埃的“意志”：它们没有宏大的目标，也不懂什么宇宙法则，只是本能地遵循着“靠近、粘连、凝聚”的本能。当某块岩石雏形因结构不稳而崩解时，散落的尘埃不会停留悲戚，而是立刻转身，汇入新的漩涡。
“它们从不执着于‘成果’。”李初一感慨道，“成，则成为星核的一部分；败，则重新化作尘埃，等待下一次凝聚。这种‘不留恋、不抗拒’的状态，才是土行最本真的平衡。”
他想起镇源鼎的承载之道，忽然明白：真正的承载，不是强行稳固，而是像这些尘埃一样，允许聚散离合自然发生，在动态中维系着最根本的结构。
飞船降落在尘埃海洋边缘。李初一赤脚踩在赤红色的尘埃上，一股厚重而温和的力量顺着脚掌涌入体内。他没有运转法力，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脚下的脉动——每一次轻微的震颤，都是尘埃聚合的信号；每一次流动的涟漪，都是崩解后的重新出发。
“你看那里。”石光指着不远处，一小片尘埃脱离了主漩涡，正在独自凝聚成一块不规则的碎石。它的体积太小，注定无法成为卫星的一部分，却仍在执着地粘连、收缩。
“它在做无用功吗？”阿蛮轻声问。
“何为有用，何为无用？”李初一反问。话音刚落，那块碎石突然崩解，散落的尘埃被一股气流卷走，恰好填补了主漩涡边缘的一处缺口，让旋转的轨迹变得更加平稳。
“原来如此。”阿蛮恍然大悟，“看似无用的努力，或许在冥冥中，早己是整体平衡的一部分。”
李初一弯腰拾起一粒尘埃，放在掌心。尘埃在他掌心微微颤动，传递出一丝微弱的信息：它曾是某颗古老星辰的碎片，经历过亿万年的漂泊，如今只想参与一次新的凝聚，哪怕最终仍会散落。
“这便是尘埃的道。”李初一将尘埃放回地面，“不计过往，不问将来，只专注于当下的‘聚’与‘散’。”
他们在行星上停留了七日。七日内，见证了三次岩石雏形的崩解与重聚。每一次崩解，都会引发尘埃海洋的一次小小的“迁徙”，而每一次迁徙，都会让下一次凝聚的结构更加稳定。
“就像修炼中的瓶颈。”石光若有所思，“我们总以为瓶颈是阻碍，却没想过，它或许是在帮我们调整结构，为下一次突破积蓄力量。”
离开时，李初一取了一小捧尘埃，装入玉瓶。这些尘埃没有特殊的力量，却比任何法宝都更能提醒他：大道至简，真正的平衡，往往就藏在最朴素的本能里。
共鸣号驶离行星时，那颗新卫星的雏形己清晰可见。它的表面仍在不断剥落尘埃，又不断有新的尘埃附着，像一件永远在雕琢中的艺术品。
“下一站去哪？”石光问道。
李初一望着星图上一片闪烁着电光的星云，笑了笑：“去看看雷道的诞生。据说那里的闪电，每一道都在书写新的法则。”
阿蛮在古卷上添道：“道在尘埃，道在雷霆，道在万物，道在己心。”
飞船朝着雷光闪烁的星云飞去。李初一知道，无论接下来遇到何种道则，他都不会再试图去“理解”或“掌控”。因为真正的问道，不是追寻答案，而是像那些尘埃一样，在每一次相遇中，自然而然地与之共鸣、交融，然后继续前行。
破道之路，本就是一场永不停歇的聚散。
而他，愿做宇宙间一粒最自由的尘埃，随道而行，无拘无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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