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是从钟鸣谷传来的。
谷口立着一块斑驳的石碑，上面刻着“闻钟三省”西个古字，字迹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却仍透着一股沉静的力量。刚踏入谷中，便听见连绵的钟声回荡，时而浑厚如大地呼吸，时而清越似飞鸟振翅，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荡开圈圈涟漪。
“这钟声……”石光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听着心里头莫名敞亮，刚才在虚实桥的纠结，好像都被敲散了。”
李初一也有同感，均衡符在胸前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钟声的频率。他看向谷内，只见成片的古柏间，立着一座八角钟楼，楼顶尖端的青铜钟正随着风自动摇摆，无需人力敲击，却能发出震撼人心的声响。
“是风动钟鸣，”一位身着灰袍的老者从钟楼后走出，须发皆白，眼神却格外清亮，“这钟叫‘三省钟’，千年来随风气而动，能照见人心底的杂念。”
老者引他们来到钟楼前，指着钟壁上的纹路：“你们看，这些不是普通的花纹，是无数生灵听过钟声后的‘心痕’。有人听见了悔恨，有人听见了释然，有人听见了方向……”
李初一凑近细看，钟壁上果然布满细密的刻痕，有的深如刀凿，带着浓烈的痛苦；有的浅若游丝，透着淡淡的平和。其中一道新的刻痕正在慢慢浮现，形状竟与他掌心的均衡符隐隐相合。
“心痕会随心念变化，”老者解释道，“若执念太深，刻痕会越来越深，困在钟鸣里出不来；若能悟透，刻痕便会渐渐淡去，化作钟鸣的一部分。”
正说着，石光突然“哎哟”一声，捂着额头后退半步：“刚才钟声一响，脑子里突然冒出好多画面——上次没救成的村民，还有没能护住的弟弟……”他脸色发白，“感觉自己好没用。”
老者点点头：“这是钟声在帮你首面愧疚。能看见，才能放下。”他递给石光一面小铜镜，“照照吧，镜里是什么，就面对什么。”
石光犹豫着接过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他自己，而是那个在坟前哭泣的少年。少年抬头，对他说：“哥，你后来救了好多人，我知道的。”镜中的少年笑了笑，身影渐渐消散。
石光放下铜镜，长舒一口气，额头的冷汗也干了，刚才的沉重感减轻了不少。“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李初一也拿起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是他在万仙之巅的幻象。幻象中的自己，正被众人朝拜，眼神却空洞得可怕。“这是……对权势的贪念？”他恍然，“原来我也有没看透的执念。”
钟声恰在此时变得急促，像在提醒。李初一望着镜中幻象，平静地说：“站得再高，守不住本心，又有什么意义？”话音刚落，镜中的幻象便碎了，钟壁上与他对应的那道刻痕，也浅了几分。
老者抚须而笑：“钟鸣谷的钟声，从不是要审判谁，是想让人看清自己。看清了，才能轻装上阵。”他指向谷外，“穿过这片谷地，就是‘归元境’了，那里藏着万道本源的秘密，也是你们此行的终点。”
离开钟鸣谷时，钟声变得格外悠长，像是在送别。李初一回头望了眼那座钟楼，忽然明白：所谓终点，或许不是某个地方，而是终于与自己和解的那一刻。
石光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走吧，去归元境！我倒要看看，万道本源到底长啥样。”
共鸣号的船头，均衡符散发着柔和的光，与远处归元境的光晕遥相呼应。李初一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光芒，轻声道：“快到了。”
石光咧嘴一笑，握紧了腰间的长刀：“到了就到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船速渐快，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归元境特有的清冽气息。李初一知道，无论前方藏着什么，他们都己经准备好了——带着所有的经历，所有的感悟，还有那颗被钟声洗练过、更加澄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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