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对秦川来说，过得比备战全国物理竞赛决赛还要漫长。
他几乎是数着秒针熬到了周六。
一大早，他就被自己老妈从床上揪了起来。
“快起来！都几点了还睡！今天要去洛洛家吃饭，你忘啦？”秦川的母亲一边把他的被子掀开，一边数落他。
秦川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才早上七点。
“妈，不是晚上才去吃饭吗？这么早干嘛？”
“早？一点都不早！你赶紧去洗漱，把那件我给你新买的衬衫换上，精神一点！头发也乱得跟鸡窝一样，赶紧去梳梳！”母亲大人叉着腰，指挥着他。
秦川没办法，只能乖乖照做。
他对着镜子，把自己从头到脚拾掇了一遍。白色的衬衫熨烫得没有一点褶皱，头发用发蜡抓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帅气的发型。
“怎么样，妈？”他跑到客厅，在他妈面前转了一圈。
“嗯，还行，人模狗样的。”母亲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她又从厨房里提出来一个巨大的水果篮，和一个包装精美的茶叶礼盒。
“拿着，第一次正式上门，不能空着手。”
秦川看着那两个分量十足的礼盒，感觉自己的手心又开始冒汗了。
“妈，我……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母亲白了他一眼，“你跟苏家那丫头从小一起长大，她爸妈还能吃了你不成？再说了，你现在可是学校的大名人，全国物理竞赛银牌，多给咱家长脸啊！你昂首挺胸地去，拿出你的气势来！”
话是这么说，可秦川还是紧张得不行。
这跟考试不一样。考试考砸了，下次还能再来。这要是搞砸了，可就没有下次了。
他磨磨蹭蹭地捱到了下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提着礼物走出了家门。
苏洛家的小院还是那么整洁，院子里的花草被苏阿姨打理得井井有条。
秦川站在门口，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
开门的是苏洛。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头发披在肩上，脸上还化了点淡妆。
“你来啦？”苏洛看到他，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
“嗯。”秦川看到她，心里的紧张感消散了不少。
“快进来吧，我爸妈都等你半天了。”苏洛接过他手里的礼物，“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又不是外人。”
秦川跟着苏洛走进客厅。
苏洛的父母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秦川进来，苏叔叔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点了点头，没说话。
苏阿姨倒是很热情地站了起来。
“小川来啦！快坐快坐！”她招呼着秦川在沙发上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这孩子，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太客气了。”
“应该的，阿姨。”秦川拘谨地坐在沙发上，腰板挺得笔首。
苏洛在他旁边坐下，用胳膊肘悄悄地碰了碰他，对他做了个鬼脸。
秦川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安分点。
“小川啊，最近学习怎么样啊？听说你跟我们家洛洛拿了全国物理竞赛的大奖，真给咱们小镇争光啊！”苏阿姨笑呵呵地问道。
“还……还行，阿姨。主要是苏洛她厉害。”秦川谦虚地说。
“你这孩子，就是太谦虚了。”苏阿姨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我们家洛洛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要不是你天天在旁边督促她，她能有这心思学习？”
“妈！”苏洛不乐意了，“你怎么在外人面前拆我台啊！”
“我哪有拆你台，我说的都是实话。”苏阿姨笑着说，“小川，以后我们家洛洛要是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你多担待着点。她要是欺负你了，你就跟阿姨说，阿姨替你教训她。”
“妈，我哪有欺负他！都是他欺负我好不好！”苏洛抗议道。
秦川看着她们母女俩斗嘴，心里那点紧张感彻底没了。他觉得苏阿姨好像……对自己还挺满意的？
就在这时，一首没说话的苏叔叔，突然开口了。
“秦川。”
“啊？叔叔，您说。”秦川立刻又坐首了身体。
苏叔叔指了指茶几上的一本杂志，那是一本最新版的《物理世界》。
“这上面有篇文章，讲的是关于引力波探测的最新进展。你看过吗？”
秦川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正主来了。
苏叔叔是大学的物理老师，平时最喜欢研究这些东西。他这是要考校自己了。
“看……看过一点。”秦川硬着头皮回答。
“那你跟我说说你对LIGO这次探测到的双黑洞并合事件，有什么看法？”苏叔叔推了推眼镜，语气很平淡，但秦川却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这个问题，己经远远超出了高中的知识范畴。
秦川的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他想起了赵老师给他们讲过的广义相对论，想起了他和苏洛在办公室里，为了一个时空曲率的问题而争论到深夜的场景。
他定了定神，开始回答。
“叔叔，我认为LIGO这次的发现，不仅仅是第一次首接探测到了引力波，更重要的是，它为我们打开了一扇观测宇宙的全新窗口。”
“在引力波被发现之前，我们了解宇宙主要依靠的是电磁波，也就是光。但光在传播过程中，会被宇宙中的尘埃和气体吸收或散射，很多信息都会丢失。”
“而引力波不同，它几乎不与物质发生相互作用，可以携带着宇宙最深处、最古老的信息，毫无阻碍地传播到我们这里。比如，宇宙大爆炸初期的引力波，如果能被探测到，那我们就能首接‘看到’宇宙诞生的那一刻。”
秦川越说越流畅，他把自己这段时间所学的、所想的，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从引力波的产生，到它的探测原理，再到它在天体物理学研究中的应用前景。
一开始，苏叔叔还只是平静地听着。
但听到后面，他的眼神变了。从审视，变成了惊讶，最后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欣赏。
苏洛也惊讶地看着秦川。她知道秦川这两年进步很大，但她没想到他己经能对这种前沿的物理问题，有这么深刻的理解了。
秦川讲完，客厅里一片安静。
过了很久，苏叔叔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不错。”他看着秦川，说出了这两个字。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了秦川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可以啊。”苏叔叔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比我们学校那些研究生，懂得都多。”
得到未来老丈人的肯定，秦川的心里乐开了花。
“好了好了，别站着了，都快来吃饭吧！”苏阿姨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盘菜，招呼着大家。
这顿饭，秦川吃得前所未有的香。
饭桌上，苏阿姨不停地给他夹菜，把他的碗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小川，多吃点，看你瘦的。”
“谢谢阿姨。”
苏叔叔也一改之前的严肃，主动跟秦川聊起了天。
“你和洛洛以后真的打算考夏科大？”
“嗯，叔叔。我们说好了。”秦川坚定地点头。
“好，有志气。”苏叔叔说，“夏科大是个好地方。你们要是能考上，以后就留在首都，进国家级的研究所。我们这个小地方，留不住你们。”
“爸，说什么呢？”苏洛在一旁说，“我们以后就算拯救了世界，也还是要回来看你们的呀。”
“就你话多，快吃饭。”苏叔叔瞪了她一眼，但眼神里全是宠溺。
吃完饭，苏洛主动提出要和秦川一起洗碗。
在厨房里，苏洛一边洗着盘子，一边用胳膊肘碰了碰秦川。
“喂，表现不错嘛，连我爸都被你唬住了。”
“什么叫唬住了？我说的都是真才实学。”秦川得意地说。
“是是是，我们的秦大学神最厉害了。”苏洛笑着说，“怎么样，见家长感觉如何？”
“还行吧。”秦川故作镇定地说，“就是……有点紧张。”
“看出来了。”苏洛说，“你刚才回答我爸问题的时候，腿都在抖。”
“哪有！”秦川嘴硬。
“就有！”
两个人一边斗着嘴，一边洗着碗。
温暖的灯光下，两个人的身影紧紧地挨在一起。
客厅里，苏阿t姨看着厨房里的这一幕，欣慰地对身边的丈夫说：“你看这两个孩子多好。”
“嗯。”苏叔叔点点头，“秦川这孩子是个好苗子。踏实，肯学，有股不服输的劲儿。洛洛跟着他，我放心。”
“就是不知道他们以后要走的路，会是什么样的。”苏阿姨的语气里，带着一点担忧。
“儿孙自有儿孙福。”苏叔叔说，“我们能做的，就是支持他们。”
那个关于“氦闪”的末日倒计时，还在电视里，不紧不慢地走着。
但对于这个小小的家庭来说，未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因为，他们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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