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手指绞着帕子压低声音："奴婢听说醉仙楼的绿珠姑娘消息最是灵通，上月御史夫人还悄悄找她打听过......"话音未落，沈璃己经抓起帷帽往外走，裙摆扫过药炉带起几片未燃尽的黄纸。
雕花灯笼在醉仙楼檐角摇晃时，两个醉汉正撞翻门口的鎏金香炉。
沈璃提着青布裙裾跨过门槛，胭脂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
二楼凭栏处几个锦袍公子突然爆出笑声，为首那个用折扇隔空点点她发间："这是哪家小娘子走错了门？"
绿珠从珠帘后转出来时，腕间银铃恰巧盖住那些窃笑。
她石榴红的披帛缠着沈璃的手腕往暗室引，沈璃却反手扣住她掌心。
逆鳞在袖中微微发烫——三日前从护院身上吸来的蛮力尚未消退，此刻又触到绿珠周旋八方的柔韧。
"上月十五，陛下深夜召见钦天监。"绿珠突然压低声音，染着凤仙花的指甲在茶汤里划出星象图，"三日后长春宫就传出闹鬼......"话音未落，外间传来杯盏碎裂声。
方才折扇轻佻的公子正掀帘而入，玉冠上沾着泼洒的酒液。
沈璃指尖擦过茶盏边缘，借着起身动作将最后一点逆鳞之力注入绿珠腕间。
当那公子哥伸手要拽她帷帽时，绿珠忽然旋身挡在中间，云鬓上的金步摇不偏不倚扫过他鼻尖："王公子莫不是醉了？
这位可是南宫统领的表妹。"
满室烛火突然摇曳起来。
沈璃透过轻纱望着绿珠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几桌客人之间，石榴红的裙裾拂过西域商人缀满宝石的腰带，又轻轻擦过某位乔装文吏的檀木算盘。
二楼传来波斯商人拗口的官话，绿珠仰头便接上异域歌谣，银铃般的笑声里，沈璃看见她借着斟酒动作，将一张字条塞进对方袖中。
（接上文）
波斯商人腰间的弯刀磕在案几上发出脆响，沈璃的指尖正巧点在对方手背。
逆鳞骤然发烫的瞬间，绿珠那些辗转于杯盏间的眼波流转，都化作细密丝线钻进血脉。
沈璃垂眸掩住瞳孔里泛起的鎏金纹路，再抬眼时，连眼尾上挑的弧度都与绿珠有了七分相似。
"尊驾的琉璃盏，可是从碎叶城带来的？"她将帷帽轻纱撩起半寸，用波斯语说出的话带着大漠风沙的粗粝。
商人瞳孔骤缩，酒液泼在绣着骆驼的衣襟上犹自不觉。
二楼雕栏突然坠下串葡萄，沈璃仰头时发间银簪恰巧接住坠落的玛瑙耳珰。
乔装成商贾的户部文吏刚要惊呼，就见这素衣少女用算盘珠子摆出个"叁"字——正是他上月克扣河道银两的数目。
"姑娘怎知......"文吏额角沁出汗珠。
"大人袖口沾着御赐松烟墨呢。"沈璃拎起他袖摆轻笑，指尖状似无意拂过腰间鱼符。
当值的南宫墨此刻应当在朱雀门巡视，这枚偷来的令牌还带着露水的潮气。
方才用折扇戏弄她的王公子挤过来时，正撞见沈璃握着波斯人的弯刀削苹果。
果皮连成长串坠进银盘，刀刃映出她蒙着轻纱却凌厉非常的眉目。"听说令尊前日参了工部贪墨案？"她突然用刀尖挑起块果肉，"可惜那三十万两雪花银......"
银盘突然被撞翻，西域葡萄滚了满地。
沈璃旋身避开泼来的酒液，帷帽薄纱却缠上波斯商人缀满宝石的腰带。
满堂烛火被她带起的风扑得忽明忽暗，等众人定睛再看，她己端坐在琴案前，指尖正压在绿珠惯用的那根商弦。
"南宫统领的表妹？"王公子捏碎手中核桃，"我看是九尾狐转世......"
戌时的更鼓响到第三声时，秋棠正蹲在醉仙楼后巷数蚂蚁。
她忽然被暖阁漏出的光晃了眼——沈璃踩着满地月光走来，裙裾沾着西域龙涎香与岭南荔枝酒的混杂气息，袖中藏着的密信露出朱砂火漆的一角。
"小姐的手怎么这样凉？"秋棠慌忙去捂她指尖。
沈璃任由小丫鬟搓着自己发僵的指节，目光还凝在楼头那盏走马灯上。
方才绿珠送她出来时，腕间银铃响得比往常急了些。
那异域歌谣里分明混着句："长春宫的鬼火......连着钦天监的星盘......"
马车驶过朱雀大街时，巡夜梆子惊飞檐角白鸽。
沈璃突然掀开车帘，望着掠过皇城的黑影轻声呢喃："该去寻把能破星象的刀了。"秋棠正要问，却见小姐己靠在软枕上阖了眼，唇角还沾着从波斯商人唇边偷来的葡萄汁，在月光下泛着血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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