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婆娑的庭院里,程谋捏着黑玉棋子轻叩石桌:"沈姑娘可知,三日前永宁侯嫡女在我这棋盘上哭湿了半幅罗裙?"
沈璃拢着月白披风在青石凳落座,檐角铜铃被晨风撞得叮咚作响。
她指尖抚过棋盘边缘的檀木裂纹——那是二十年前程谋与当朝太傅对弈留下的痕迹。
"若程先生肯让半子......"
"让子?"老者忽然将茶盏重重一搁,惊飞了正在啄食糕屑的麻雀,"姑娘当老夫是教坊司哄孩子的琴师?"他枯枝般的手指戳向东南角星位,"一炷香内破不了此局,就带着你袖中那封伪造的荐书滚出竹林!"
暗处的南宫墨握紧了腰间刀柄。
他记得昨夜沈璃伏案临摹先皇后笔迹时,烛泪滴在她冻得发青的手背上,像朵将熄未熄的朱砂梅。
棋盘上黑子如铁骑压境,白子被困在西北方寸之地。
沈璃忽然嗅到松烟墨里混着异香——是程谋惯用的醒神香,却比寻常多添了半钱龙脑。
"先生昨夜观星至卯时?"她突然拈起白子点在无关紧要的九三位,"紫微垣犯太阴,该用犀角粉配当归熏帐才是。"
程谋执棋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颤。
昨夜钦天监密报荧惑守心的消息,此刻应当还压在御书房的青玉镇纸下。
檐下青铜风铃突然急响,他抬眼望见沈璃耳坠上摇晃的东珠,恍惚与二十年前那个雨夜重合——先皇后鬓边也坠着这般莹光,在御花园的石亭里摆出同样诡谲的棋路。
南宫墨的靴底碾碎了半片竹叶。
他看到沈璃藏在袖中的左手正微微发抖,那是三日前为获取兵部密档,徒手攀摘星楼落下的旧伤。
青瓷香炉腾起的烟雾忽然扭曲一瞬,像是被某种无形之力撕开缝隙。
"姑娘好算计。"程谋突然将黑子投入棋奁,玉石相击声惊醒了竹梢假寐的伯劳,"可惜这招'仙人指路'只得其形。"他枯瘦的手掌拍在石桌上,震得茶汤漾出莲花纹,"当年楚州赈灾银两的账本......"
沈璃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当然知道那本要命的账册——五十八万两雪花银化作先皇后陵寝的汉白玉阶,而背黑锅的户部侍郎正是程谋嫡亲的外甥。
棋坪上白子突然发出细微裂响,在她眼前幻化成刑部大牢里滴着血水的铁钩。
暗香浮动中,南宫墨看见沈璃后颈浮现鳞片状暗纹。
他想起幼时在沈府西厢房,七岁的沈璃被嫡姐推入冰湖,浮出水面时肩胛骨上也有这般青痕。
"先生不妨看看天元。"沈璃忽然将白子拍在棋盘正中。
程谋正要冷笑,却发现东南角的黑子大龙不知何时己被斩断气脉。
竹叶沙沙声中,他仿佛看见二十年前的女子站在沈璃身后,用染着丹蔻的手指虚点着十九路纹枰。
南宫墨的刀鞘突然撞到竹节。
他分明看见沈璃的影子在朝阳下分裂成两道,其中一道正朝着东厢房方向蔓延——那里隐约传来棋子落盘的脆响,混着老人剧烈的咳嗽声,像是有人把黑白棋子咽进了肺里。
"明日辰时,朱雀门会经过三辆运冰车。"程谋突然抓起棋奁砸向竹林,惊起漫天翠羽,"最末那辆的夹层,装着姑娘想要的'刀鞘'。"他浑浊的眼珠盯着沈璃袖口露出的半截密信,火漆印痕分明是长春宫独用的双头凤纹。
沈璃起身时,东珠耳坠划过一道莹白的弧。
她望向东厢房半掩的窗棂,那里有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透过棋谱的残页窥视,枯瘦手指间捏着的黑子,正与她袖中偷藏的棋子成阴阳双劫之势。
(接上文)
竹叶簌簌落在棋盘时,沈璃的指尖正抚过青石棋墩的裂缝。
松烟墨香里忽然掺进一缕清苦茶味,她余光瞥见东厢房廊柱下,灰袍老者正对着残局抓耳挠腮——那截露在袖外的食指布满老茧,正是二十年称霸棋坛的棋圣顾九章。
"先生稍待。"沈璃突然扶着石桌起身,月白披风扫过满地碎玉般的晨光。
程谋皱眉看着这个半途离席的姑娘走向东厢房,却见她俯身拾起顾九章脚边的黑玉围棋子,颈后逆鳞在日光下泛起淡青色涟漪。
南宫墨的刀鞘撞上竹节。
他看见沈璃指尖触到棋圣手背的刹那,顾九章突然浑身震颤如遭雷击,指间夹着的黑子"啪嗒"坠地。
而沈璃袖中的密信边角,悄然浮现出半枚血色棋谱印记。
"该收官了。"沈璃落座时,袖口沾着的茶沫正巧滴在天元位。
程谋刚要讥讽,却发现她执子的手势己从闺阁女子的兰花指,变成棋坛宗师特有的鹰喙式。
白子叩在纹枰上的脆响,竟与二十年前先皇后破他珍珑局时的韵律分毫不差。
黑玉棋子从程谋指缝滑落,在青石地上蹦跳着滚向竹林。
他盯着棋盘上突然活过来的白龙,那些原本奄奄一息的白子竟借着三颗残子连成滔天巨浪。
竹影在石桌上摇晃,恍惚间竟像是无数只白蛟撕咬着黑龙的咽喉。
"这手'苍龙出水'..."程谋的喉结上下滚动,浑浊眼珠死死盯着沈璃耳垂晃动的东珠。
当年先皇后在御花园石亭落下决胜子时,鬓边明月珰也荡出这般冷光。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丝染红了棋坪边缘。
南宫墨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看见沈璃藏在桌下的左手正死死攥着裙裾,青瓷茶盏里倒映出她颈后逆鳞己蔓延至耳根。
昨夜她攀着摘星楼冰棱时,月光也曾在那片鳞纹上流淌出相似的青芒。
"三日后朱雀门的运冰车,夹层里除了刀鞘..."程谋突然抓起棋奁砸向竹林,惊飞了正在啄食糕屑的麻雀,"还会多两筐岭南荔枝——姑娘该知道长春宫那位最爱冰镇荔枝。"
沈璃起身时,东珠耳坠在程谋布满血丝的眼珠里划出莹白弧光。
她故意让密信边角露出双头凤纹火漆,看着老者枯枝般的手指突然痉挛——那正是他外甥当年私盖的官印纹样。
南宫墨的靴底碾过满地碎竹叶。
他望着沈璃穿过月洞门的背影,突然发现她发间别着的银簪在日光下折射出诡异紫芒——是昨夜她偷拆兵部密档时沾上的磷粉。
竹影晃动间,那道纤瘦身影似乎分裂成虚实交织的两重。
暮春的风突然卷起满地残棋,沈璃在竹林小径拐弯时顿了顿。
她颈后逆鳞传来针刺般的痛楚,这感觉与三日前在摘星楼顶被暗箭锁定时的寒意如出一辙。
月白披风扫过青苔斑驳的假山石,石缝里半截断裂的琴弦正泛着幽幽冷光。
"南宫将军。"她突然对着空荡荡的竹林轻笑,"方才那枚打偏程谋茶盏的石子,准头可比上元夜差多了。"声音裹着松涛传向竹梢时,藏在怀中的密信边角,悄然浮现出半枚带血的棋谱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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