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白日里喧嚣的清水镇浸染得一片沉寂。
品香居内,烛火摇曳,将墙壁上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空气中还残留着食物的余温与成功的狂热,但此刻,这一切都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彻骨的寒意所取代。
林舒薇站在那里,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你,和京城东宫的太子殿下,究竟是何关系?”
斗篷女子的声音清冷如冰,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她最脆弱、最毫无防备的要害。
太子殿下……
这西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林舒薇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穿越而来,步步为营,从杏花村的赤贫农女,到今日名动清水镇的品香居东家,她以为自己面对的最大敌人,不过是村长的贪婪、同行的嫉妒。她所依仗的,不过是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和系统的辅助。
可她从未想过,自己这条小小的、在乡野间挣扎求存的溪流,竟会以如此猝不及防的方式,汇入到那片名为“皇家”的、深不见底的波诡云谲的海洋之中!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
黑金豆!问题出在黑金豆上!
苏慕白!那个赠予她黑金豆的、清冷矜贵的苏家公子!系统扫描他时,那句“时空异常波动”的警报,此刻听来,竟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他到底是谁?他与太子,又有何关系?
这斗篷女子又是谁?她为何能一语道破“黑金豆”的秘密,并将其与东宫太子联系起来?她是太子的人,还是太子的敌人?
这一连串的疑问,如同无数条毒蛇,瞬间缠住了林舒薇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生与死的悬崖边缘,今夜的每一个回答,都将决定她自己,乃至柳氏和林安的命运。
她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但她前世在职场摸爬滚打多年练就的强大心理素质,在这一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越是危急,头脑便越要清醒!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一个惶恐而又茫然的表情,这表情对于一个十五岁的乡下少女来说,恰到好处,毫无破绽。
她屈膝,对着斗篷女子福了一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位夫人……您……您在说什么?什么……太子殿下?民女……民女只是一个乡下做饼的,实在……听不懂您的话。”
装傻!
在敌我不明、信息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装傻是最好的自保之道。
斗篷女子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林舒薇的皮囊,首视她的灵魂。她没有因为林舒薇的否认而动怒,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讥讽的弧度。
“听不懂?”她轻轻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杏花村林氏女,年十五,家贫,母弱弟幼。半月前,于村口售卖一种奇香小饼,后得清水镇苏家公子苏慕白赏识,获五百两银资,于东大街开设此‘品香居’。今日开业,以‘黑金饼’一物,日入百金,名动全城。”
她不急不缓地,将林舒薇这半个多月来的经历,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仿佛亲眼所见。
林舒薇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对方,竟将她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
“我说的,可有错?”斗篷女子向前踏了一步。
她身后的两名护卫,也随之悄无声息地上前一步。一股无形的、带着血腥味的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店铺。
林舒薇甚至能感觉到,只要自己再有一句谎言,那两名护卫腰间的佩刀,便会毫不犹豫地出鞘,将她斩于当场。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对方既然知道得如此详细,那么她与苏慕白的交易,必然也在对方的掌握之中。而“黑金豆”,正是来源于苏慕白。
所以,对方的目标,或许并非是自己这个小虾米,而是……苏慕白!或者说,是苏慕白背后的那个人!
想通了这一点,林舒薇的心反而定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唯一的生路,就是将自己彻底从这件事里摘出去,扮演一个彻头彻尾的、被卷入风波的无辜者。
她抬起头,眼中蓄满了泪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恐与委屈:“夫人明鉴!您说的都对,可是……民女真的不知道什么太子殿下啊!”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将早己编好的说辞,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那……那‘黑金豆’,确实是苏公子所赠。半月前,民女侥幸得了苏公子青眼,他见民女厨艺尚可,便投资民女开店。那日,他临走前,随手将一小包豆子赠予民女,只说是西域来的奇物,让民女自行钻研,看能否入菜。”
“民女……民女见那豆子漆黑如墨,质地坚硬,闻之有异香,便取名为‘黑金豆’。民女只是个厨娘,得了新食材,日思夜想的,便是如何将它做得好吃。经过多次尝试,才侥幸将其磨成粉末,与家传的香料秘方融合,制成了这‘黑金饼’。”
“从头到尾,苏公子都未曾提过什么太子殿下,民女更是闻所未闻!若早知此物与皇家有关,便是给民女一百个胆子,民女也断然不敢拿来做成饼子,沿街售卖啊!求夫人明察,饶了民女一家性命吧!”
说完,她便伏在地上,身体因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助与可怜。
这番话,九分真,一分假。
她隐去了系统的存在,将一切归功于“家传秘方”和自己的“厨艺钻研”。她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对“黑金豆”来历一无所知、只是意外获得宝物的幸运儿。
如此一来,无论苏慕白与太子是何关系,无论这斗篷女子是敌是友,她林舒薇,都只是一个被动的、无辜的、可以随时被牺牲掉的工具人。
而工具人,往往是安全的。
店铺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和林舒薇压抑的、仿佛随时会哭出来的抽噎声。
斗篷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伏在地上的林舒薇,那双冰冷的凤眸中,情绪变幻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苏慕白……他当真,什么都没与你说?”
“没有!绝对没有!”林舒薇斩钉截铁地回答,随即又补充道,“苏公子只是说,此物珍稀,让民女好生利用,做出些名堂来,莫要辜负了他的投资。民女以为,他只是在考验民女的厨艺……”
“考验厨艺……”斗篷女子咀嚼着这几个字,嘴角那抹讥讽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他倒是真会找人。”
这句话,信息量极大。
林舒薇的心猛地一跳,但她依旧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生怕自己泄露出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那沉默,像是一块万钧巨石,压在林舒薇的背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对方信了没有,更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何种命运。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股压力压垮时,那斗篷女子,终于再次开口了。
“起来吧。”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那股凛冽的杀气,似乎消散了不少。
林舒薇如蒙大赦,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你这‘黑金饼’,做得不错。”斗篷女子淡淡地评价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味道,比东宫御厨做的,还要好上三分。”
轰!
林舒薇的脑子,又是一片空白!
东宫御厨?!
这句话,无异于承认了,“黑金豆”果然是东宫之物!而且,太子殿下,经常食用!
那么,苏慕白能拿出此物……他的身份,几乎己经呼之欲出了!
“看在你确系不知情,又有些许小聪明的份上,今日,暂且饶过你。”斗篷女子的话,将林舒薇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谢……谢夫人不杀之恩!”林舒薇连忙再次行礼,心中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但是,”斗篷女子加重了语气,“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林舒薇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那女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说道:
“此物,乃皇家贡品,严禁外流。你将其制成饼食,公然售卖,己是滔天大罪。念你无知,不予追究。但从明日起,这‘黑金饼’,不许再卖了。”
不许再卖了?!
林舒薇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不甘。
这“黑金饼”是她一炮而红的王牌,是她完成赌约、安身立命的根本!若是不卖了,品香居的吸引力,将大打折扣!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斗篷女子冷笑一声:“怎么?舍不得你这日进斗金的生意?”
“民女不敢!”林舒薇立刻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谅你也不敢。”斗篷女子从怀中取出一块小巧的、雕刻着奇特花纹的玄铁令牌,丢在了柜台上。
“这是我的信物。”
“从明日起,每日午时,你需亲手制作十个‘黑金饼’,送到城西‘清风巷’甲字三号院。会有人在那里凭此令牌取货。记住,此事,绝不可让除你之外的第二个人知晓,包括你的母亲和弟弟,更包括……苏慕白。”
“至于饼钱,”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施舍般的傲慢,“每月初一,会有人按市价百倍,将银钱送到你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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