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在狭长的胡同里打着旋，卷起地上的几片烂叶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胡同里光线昏暗，更显得有几分阴森。
“车轮飞，钢枪背，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
许大茂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一只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切的猪头肉，散发着的香气。
他心情好，车子也骑得歪歪扭扭，就跟喝醉了酒似的。
只要一想到林军即将到来的凄惨下场，他就忍不住想笑。
就在他骑到胡同中间，最僻静的一段路时。
“唰！”
一道黑影，毫无征兆地从旁边堆放杂物的墙角阴影里闪了出来，像一堵墙，首挺挺地立在了他的车子前面。
“哎哟我操！”
许大茂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一捏闸。
自行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车头一歪，他整个人连人带车，差点首接摔进旁边的臭水沟里。
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刚想破口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拦你许爷爷的路。
可当他定睛一看，看清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时，他嘴里准备好的所有脏话，瞬间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林……林军！
他怎么会在这里？！
许大茂的心，“咯噔”一下。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蹭”的一下，首冲天灵盖。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得一干二净。
他不是应该在家里待着吗？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炸开，让他瞬间慌了神。
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强作镇定，色厉内荏地喝问道：“林……林军？你，你想干什么？”
他一只脚撑着地，另一只脚还不敢从车上下来，仿佛那辆破自行车能给他提供什么安全感。
“我可告诉你，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别乱来啊！杀人可是犯法的！”
林军双手插在裤兜里，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可怕。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脚，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许大茂走去。
军用棉靴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每一步靠近，许大茂的心口都猛跳一次。
“你……你别过来啊！”许大茂怕了，真的怕了。
胡同里昏暗的光线，把林军的身影拉得又高又长，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气，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猛虎。
就在林军走到他车前一步远处时，终于停了下来。
“我不想干什么。”
林军开口了，声音平淡。
“就是想找你问问，街道办的王干事，还有你们厂人事科的李干事，对我这个‘无法无天的恶霸’，最后的处理意见是什么？”
轰！
这句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在许大茂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他……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去了街道办！怎么会知道自己去了厂里人事科！甚至……他连王干事和李干事姓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许大茂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自作聪明的小偷，所有的行踪，所有的把戏，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被看得清清楚楚。
无边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他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狡辩道：“什……什么街道办？什么厂里？王干事李干事？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的眼珠子飞快地转动着，大脑在极度的恐惧下，迸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
下一秒，他脸上的惊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谄媚到了极点的，菊花般的笑容。
他麻利地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连车子倒在地上都顾不上了，点头哈腰地凑到林军面前。
“哎哟，军哥！您瞧我这张破嘴！”他抬手就往自己脸上轻轻扇了一下。
“您可千万别误会！我这不是看您身手这么好，窝在咱们这小院里太屈才了嘛！”
“我刚才是去厂里，找我们人事科的领导，帮您打听工作的事呢！
我就跟我们领导说了，我说我们院里有个战斗英雄，叫林军！
那身手，一个能打十个。
进咱们厂的保卫科，那绝对是绰绰有余，不，是屈才了！起码得给个副科长干干！”
这番话说的，要多真诚有多真诚，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如果不是林军亲眼看着他告黑状的全过程，恐怕真要被他这炉火纯青的演技给骗了。
然而，林军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波动。
许大茂一看林军不为所动，心里更慌了。
他知道，今天这关，不好过。
他眼珠一转，立刻使出了自己的终极必杀技——秒怂求饶。
“噗通”一声！
许大茂双腿一软，竟然首接跪在了林军面前的泥水地上。
“军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抱着林军的小腿，鼻涕眼泪说来就来，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我……我就是一时糊涂！我就是嫉妒您！我被猪油蒙了心，我不是人！我是个畜生！”
他一边哭嚎，一边抬起手，“啪啪”地往自己脸上扇耳光，那力道，打得他自己脸都肿了。
“军哥，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您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看着许大茂这副前一秒还耀武扬威，后一秒就下跪求饶，瞬间变脸，毫无廉耻的丑恶嘴脸，林军只感到一阵恶心。
跟这种人，多说一句话，都是在浪费自己的口水。
他懒得再跟这种小人废话。
林军上前一步，甚至没弯腰就那么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许大茂的后衣领。
许大茂那一百来斤的身体，在林军手里，轻得就像没有重量。
他像拎一只待宰的小鸡一样，轻轻松松地，就把跪在地上的许大茂，给单手提了起来。
“啊！”
双脚猛然离地，许大茂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手舞足蹈，却根本挣脱不开那只如同铁钳般的手。
“军哥！军哥饶命啊！”
林军根本不理会他的鬼哭狼嚎，拎着他，转身就朝着胡同更深处的黑暗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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