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村口,苏青玉才真正感觉到手脚冰凉,胃里空得发慌。刚才在苏家院里那股凭着血勇之气撑起来的决绝,在刺骨的晨风中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最现实的困境。
她身无分文,没有粮票,甚至连一口干净的水都没有。身上这件单薄的旧衣衫,根本抵挡不住初春的寒意。天大地大,她该往何处去?
苏青玉走到一处背风的土坡下坐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深吸一口气,将冰冷的手伸进怀里,摸到了一个缝在内衬里的小布包。这是原主藏私房钱的地方,也是她最后的希望。
小心翼翼地拆开缝线,里面没有钱,只有一张泛黄的、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
婚书。
纸张的边缘己经磨损,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毛笔写就的娟秀小楷,是原主母亲的手笔。上面清楚地写着,凭此婚书,苏家女苏青玉与驻西北边防部队军官陆嘉远结为夫妻。落款处不仅有双方父母的指印,还有一个鲜红的部队公章,以及陆嘉远所在部队的番号和代号。
西北边防。
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地理概念。苏青玉将婚书重新仔细叠好,贴身收起。这就是她的路引,是她通往新生的凭证。
胃部的痉挛感愈发强烈,提醒着她必须立刻解决食物问题。她下意识地着手腕上的玉镯,意识沉入。
那个十平米的空间里,一切井然有序。一排排货架上,从基础的生理盐水、葡萄糖,到强效的抗生素、麻醉剂,应有尽有。她甚至还有一箱军用高能量压缩饼干。
然而,她不能凭空拿出这些东西。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任何无法解释来源的物品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合情合理的、能让她拿出“东西”并换取生存资源的契机。
正思索间,一阵焦急的呼喊声从村子的方向传来。
“李大队长家的孙子不行了,发高烧说胡话呢!”
“陈赤脚医生都去看过了,说是邪祟上身,灌了符水也不管用啊。”
苏青玉心中一动,站起身来。机会来了。
她快步朝着声音来源走去,很快就看到了村里最气派的一座青砖大院,门口围满了人,个个面带焦色。这里是红旗生产大队队长李卫国的家。
苏青玉拨开人群,走了进去。屋子里,一股浓重的中草药味和汗味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炕上躺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双眼紧闭,身体不时地抽搐一下。
一个山羊胡的老头,也就是村民口中的陈赤脚医生,正手忙脚乱地拿着一根银针在男孩的指尖放血,嘴里还念念有词。孩子的母亲王秀莲在一旁哭得几近昏厥,而大队长李卫国则背着手,铁青着脸在屋里来回踱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孩子的体温太高了,会烧坏脑子的。”苏青玉清冷的声音在压抑的房间里响起,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她身上。
陈赤脚医生停下动作,不悦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黄毛丫头:“你是谁家的小辈,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我行医几十年,还用你来教?”
李卫国也认出了她,皱眉道:“是苏家的青玉丫头?你不在家待着,跑这儿来添什么乱。”他对苏家的那点破事也有所耳闻。
苏青玉没有理会他们的质疑,径首走到炕边,伸手探了探男孩的额头,滚烫。又翻开他的眼睑看了看,接着检查了他的脖颈。
“颈部有抵抗,高热,抽搐,这很可能是急性脑膜炎。”她沉声说道,用的是他们听不懂的医学术语,但语气里的专业和笃定却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了几分。
她转向李卫国,目光平静而坚定:“李大队长,我娘生前曾跟一位老中医学习过几年医术,我也跟着学了些皮毛。我知道一个土方子,或许能救你孙子一命。你愿意让我试试吗?”
王秀莲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扑过来抓住苏青玉的手:“青玉,求求你,只要能救宝儿,让我做什么都行。”
李卫国看着孙子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内心天人交战。陈赤脚医生己经束手无策,再拖下去,孩子恐怕真的就没了。他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好!丫头,你要是真能治好我孙子,以后你就是我李卫国的恩人!”
“我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不能有人打扰。另外,请帮我准备一碗温水和一把干净的勺子。”苏青玉有条不紊地吩咐道。
李卫国立刻将屋里所有人都请了出去,包括不情不愿的陈赤脚医生。
屋里只剩下苏青玉和昏迷的孩子。她关上门,迅速从空间里取出一支含有头孢菌素的抗生素针剂、一支地塞米松,还有一支退烧针。没有注射器,她只能将这些药物混合在一个无菌小瓶里,再取出一粒儿童用的退烧药碾成粉末,混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将所有现代医疗用品全部收回空间,只留下那个装着混合药液的小瓶。她对外宣称的“土方子”,自然不能是针剂。
她打开门,李卫国和王秀莲立刻迎了上来。
苏青玉将小瓶递给王秀莲,神色坦然:“这是我用草药提炼的药汁,很珍贵。你用温水化开,一勺一勺喂给孩子。记住,一定要慢,确保他都咽下去。”
王秀莲颤抖着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按照苏青玉的吩咐去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子里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李卫国紧紧盯着炕上的孙子,额头上满是汗珠。
大约半个小时后,奇迹发生了。
男孩的抽搐停止了,原本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王秀莲惊喜地叫道:“他……他的脸没那么红了!”
苏青玉上前探了探孩子的额头,虽然还是很烫,但比起刚才己经好了许多。她知道,这是退烧药开始起作用了,而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抗生素,还需要一点时间。
“高热伤津,他现在身体极度缺水。你们要不断用温水给他擦拭身体,辅助降温,同时少量多次地喂水。”苏青玉继续指导着。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在她的指挥下,王秀莲和闻讯赶来的儿媳妇一起,不知疲倦地为孩子进行物理降温。
当天色渐晚时,炕上的男孩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叫了一声:“奶……”
这一声呼唤,让王秀莲瞬间泪崩,她抱着孙子泣不成声。李卫国这个铁打的汉子,也红了眼眶,他走到苏青玉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青玉丫头,大恩不言谢。今天要不是你,我这唯一的孙子就……”
苏青玉坦然受了他这一礼:“李大队长言重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晚饭时分,李卫国家摆上了难得的白面馒头和一盘炒鸡蛋,热情地招待苏青玉。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吃上的第一顿饱饭。食物的香气和一家人劫后余生的感激,让她冰冷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饭后,苏青玉将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只说了自己想去西北寻亲,隐去了被苏家逼迫的细节,然后拿出了那份婚书。
李卫国看完婚书,一拍大腿:“原来是军属,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去,必须去!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亲自带你去公社开介绍信。路上的干粮和盘缠,叔也给你备上!”
夜里,苏青玉被安排在李家一间干净的客房里。她躺在温暖的土炕上,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心中一片宁静。
仅仅一天时间,她就从一个走投无路的孤女,变成了手握希望和资源的准军属。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凭借着脑海中的现代医学知识和那个神奇的空间,她有信心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活出自己的一片天。
去西北的路还很长,那个叫陆嘉远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也未可知。但她的心中,第一次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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