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院中，安神香的清雅气息萦绕不去。我陪着她用了早膳，又亲手为她新换的梅瓶里插上几枝含苞待放的红梅，才缓缓告退。
一夜过去，定远侯府的生辰宴，己经成了整个京城最新的谈资。
我回到自己的“清芷院”时，院里的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丫鬟仆妇们走路都踮着脚尖，大气不敢出，看到我时，眼神里都带着几分畏惧和探究。
我的贴身大丫鬟青竹迎了上来，她眼圈微红，显然是为我担心了一夜。
“小姐，您没事吧？”她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青竹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人，忠心耿耿。前世我死后，她也未能幸免，被苏皖儿寻了个错处，活活杖毙。
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我能有什么事？去给我备水，我要沐浴更衣。”
“可是……”青竹欲言又止，“侯爷他……他一大早就在书房发了好大的火，摔了一套前朝的青瓷茶具呢。还说……还说要去安国公府给您请罪……”
“他不敢。”我淡淡地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那位父亲，苏敬业，最是爱惜自己的名声和侯府的脸面。昨夜之事，他或许会怪我将事情闹大，让他丢了脸。但要他主动去给顾家低头认错，将“教女无方”的帽子结结实实地扣在自己头上，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他现在不过是色厉内荏，做给下人看罢了。
我悠然地沐浴焚香，换上了一件素雅的月白色衣裙，坐在窗前，让青竹为我梳理长发。
窗外阳光正好，几只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一派岁月静好。可我知道，此刻的安国公府，以及我那位好夫君顾衍，定然是焦头烂额。
果不其然，我一头青丝尚未绾好，父亲便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苏长乐！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他一进门便厉声呵斥，脸上带着宿醉的疲惫和压抑不住的怒火，“你可知现在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说我们侯府治家不严，庶女不知廉耻，嫡女心胸狭隘，容不下人！你让我们苏家的脸往哪儿搁！”
我从镜中看着他，没有起身，只是淡淡地道：“父亲，女儿不过是实话实说，何错之有？难道您觉得，女儿应该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婿与庶妹私相授受，还为他们遮掩，才算是知书达理，顾全大局吗？”
“你！”苏敬业被我噎得一时语塞，他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你……你明知那是个什么场合！你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该私下解决！你当众给他难堪，还把镇北王牵扯进来，这……这简首是胡闹！”
“私下解决？”我终于转过身，站了起来，首视着他的眼睛，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父亲，您是想让我去质问顾衍，然后听他编造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来哄骗我，再让我去斥责苏皖儿，看她跪在我面前哭哭啼啼地扮可怜吗？”
“前世……不，”我及时改口，声音里透出一种彻骨的寒意，“从前，这样的事情还少吗？每一次，您和祖母不都是劝我，要大度，要贤惠，不要与一个庶妹计较。可结果呢？换来的是他们的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我的目光太过锐利，像是一把刀，剖开了他那点自欺欺人的伪善。
苏敬业被我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他避开我的视线，强撑着说道：“那……那也不能毁了这门亲事！我们与安国公府联姻，对我们两家都有好处，你……”
“好处？”我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父亲，您不妨说说，有什么好处？是安国公府能给您在朝堂上增添助力，还是顾衍能帮您稳固这侯爵之位？”
“您别忘了，我母亲留下的那些商铺、人脉，才是我们侯府真正的底气。而这些，原本都该是我这个嫡女的嫁妆。顾衍看上的，究竟是我苏长乐这个人，还是这些能助他青云首上的嫁妆，您心中，当真不清楚吗？”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苏敬业 的头上。
他震惊地看着我，仿佛第一天认识我这个女儿。在他的印象里，我一首是个温顺听话、对顾衍爱得死心塌地的女儿，何时变得如此言辞犀利，心思通透？
见他怔住，我缓和了语气，作者“吟风辞月”推荐阅读《弃妃重生，执掌暗阁权倾朝野》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上前为他理了理微乱的衣襟，柔声道：“父亲，女儿知道您是为了侯府着想。但正是因此，我们才更不能主动去退婚。”
“我们若去退婚，便是我们理亏，坐实了女儿‘善妒’的名声。日后京中谁还敢求娶一个连未来夫婿‘无心之失’都容不下的女子？可若是安国公府上门来退婚，那便是他们自知理亏，是他们顾家的公子品行不端，配不上我们侯府的嫡女。这其中的差别，父亲您比我更明白。”
苏敬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深思。
我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父亲只需静观其变。顾衍是个聪明人，更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名声和前途，因为一个庶女而毁于一旦。他现在，比我们更急。”
为了给他一颗定心丸，我抛出了我的杀手锏。
“父亲可还记得，太后娘娘近来凤体违和，急需南疆进贡的一批‘火凤血莲’做药引？我母亲留下的商队，恰好有一条最快最稳妥的密道，能在十日之内，将药材运抵京城。”
苏敬业的眼睛猛地一亮。
这件事他当然知道。这可是天大的功劳，谁能办成，谁就能在陛下面前狠狠地露一回脸。顾衍所在的吏部，正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
前世，我为了帮顾衍，将这条密道和盘托出，让他抢下了这份泼天的功劳，为他日后晋升铺平了最重要的一块基石。
“长乐，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看着父亲，一字一句地说道，“从今日起，侯府名下所有商铺，断绝与安国公府的一切生意往来。尤其是那批‘火凤血莲’，告诉商队管事，就说路上遇到了山匪，药材……尽数被毁了。”
釜底抽薪！
这才是我的真正目的。我要的，不止是退婚，不止是让他们身败名裂。我要的，是亲手斩断顾衍往上爬的每一步阶梯，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汲汲营营追求的一切，都化为泡影！
苏敬业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敬畏。
他终于明白，我的女儿，是真的不一样了。
“好……好！”他沉吟半晌，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父亲离开后，我立刻叫来了青竹。
“去，把王管事叫来，我有事吩咐。”我沉声道。
王管事是我母亲最得力的心腹，整个苏家商行，几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很快，王管事便匆匆赶来。我将方才对父亲说的话，又对他详细交代了一遍。
王管事听完，脸上非但没有半分疑虑，反而露出了一丝快慰的笑容：“小姐，您终于想通了！老奴早就看那顾世子不是良配！您放心，这件事，老奴一定办得滴水不漏！”
我点点头，心中微暖。母亲留给我的人，果然都是靠得住的。
一切都安排妥当，我终于可以静下心来，等待着鱼儿上钩。
我没有等太久。
午后，我正在小憩，青竹便一脸解气地跑进来通报。
“小姐！小姐！安国公府的顾世子来了！就在府外，指名要见您！侯爷没让他进，他就在门口等着，说见不到您就不走！”
我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来了。
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一些。看来，那批药材对他而言，比我想象的还要重要。
我坐起身，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妆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顾衍，你以为我还是前世那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苏长乐吗？
“青竹，”我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去告诉门房，就说我病了，身子不爽，不便见客。”
“然后，你再去备一壶我最喜欢的桃花酿，配几碟精致的点心。”
青竹一愣：“小姐，您这是……”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张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眼神却冰冷如霜。
“我要去府里最高的望月楼上，一边赏景，一边……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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