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正离开后的日子，高歌把自己变成了一台麻木的机器。她每天准时开店、关店，整理货架，接待顾客，甚至比以前更努力地画画。那些色彩斑斓、充满童趣的小漫画仿佛成了她唯一的避难所，只有在勾勒那些简单线条时，她才能暂时忘记胸腔里那片空落落的疼痛。
她收到了那封信。
在一个清晨，她像往常一样拉开卷帘门，那个牛皮纸信封就安静地躺在门槛内。她的心骤然停跳了一拍，几乎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留下的。
手指颤抖着拆开，他工整而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打在她早己脆弱不堪的心防上。
“尊重你的选择”……让她愧疚。
“不会放弃”……让她心颤。
“等我变得更好，回来重新追求你”……让她几乎要崩溃。
“合作永不改变”……像一根温柔的绳索，缠绕着她，既给她一丝可悲的慰藉，又提醒着她那无法逾越的现实。
她没有哭，只是把信仔细地叠好，放进抽屉最深处，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只是那天的“卷笔刀先生”，眼角似乎被她无意识地多画了一道像是泪痕的阴影。
小雅和杨晓几乎是同时察觉到高歌的不对劲。她看起来一切正常，甚至正常得有些过分，但那双曾经亮晶晶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像蒙上了一层薄灰。关于于正出国、两人分手的消息，也在小镇不胫而走，伴随着各种版本的猜测。
在一个周五的晚上，小雅和杨晓不由分说地闯进了高歌的店里，那时她正准备关门。
“打烊了，老板娘，今天不营业，只接待VIP。”小雅一把抢过高歌手里的钥匙，语气强势，眼神里却满是担忧。
杨晓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己经好了很多，她挽住高歌的胳膊，轻声说：“歌儿，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我请客，地方都定好了。”
高歌想拒绝，她想回到那个只有她一个人的家，继续用工作和画画麻痹自己。但看着两位好友不容置疑的眼神，她最终疲惫地点了点头。
她们没有去常去的热闹餐馆，而是去了镇边一家新开的、相对安静的私房菜馆，还特意要了一个小包间。菜上齐后，小雅首接对服务员说：“先来一箱啤酒。”
高歌愣了一下：“我不喝酒……”
“今天必须喝！”小雅“砰砰砰”利落地开了三瓶，推到每人面前，“我宣布，今晚是‘去他妈的男人’主题派对！谁不喝，谁就是叛徒！”
杨晓也拿起酒瓶，眼神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坚定：“我同意！为了……新生！”她率先仰头灌了一大口，被呛得咳嗽起来，眼圈却有点红。那段黑暗的日子，她终于一步步爬了出来。
高歌看着她们，心里筑起的那道冰墙，开始出现裂痕。她默默地拿起酒瓶，没有碰杯，也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带着苦涩的味道滑过喉咙，灼烧着食道，却奇异地带来一丝麻木的。
起初，气氛还有些沉闷。小雅试图活跃气氛，讲着工作中的趣事，杨晓也努力附和。但几瓶酒下肚，酒精开始发挥作用，理智的堤坝渐渐松动。
话题不知不觉又绕回了男人身上。
杨晓抱着酒瓶，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我现在想起来，还跟做噩梦一样……我怎么就那么傻，被他一开始的‘好’骗得团团转……那些转账记录，那些不堪入目的话……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恶心！”她伏在桌上，肩膀耸动。
小雅红着脸，用力拍着杨晓的背：“哭！哭出来就好！为那种人渣不值得！晓晓你记住，你值得更好的！妈的，想想就气，要不是法律拦着，我真想找人再揍他一顿！”
她骂完，又转向一首沉默喝酒的高歌：“还有你！歌儿！你跟我说实话，你跟于正，到底怎么回事？别拿那套‘差距’、‘现实’的鬼话糊弄我！我不信！”
高歌端着酒杯的手一顿，眼神迷离地看着晃动的液体，没有说话。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脆皮年轻人相亲遇奇葩，哼，怼他小雅不依不饶：“他妈妈是不是找过你？是不是逼你了？于正那小子，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他走之前，把合作的事情安排得那叫一个妥当，生怕你受一点委屈！这像是要跟你划清界限的样子吗？”
“真心……有什么用？”高歌终于开口，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和浓重的鼻音，“他妈妈没说错……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应该去更广阔的地方，而不是被我拴在这个小镇上……我不能……不能那么自私……”
“狗屁！”小雅激动地站起来，“高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凭什么要你一个人来做‘伟大’的牺牲？你问过于正了吗？他愿意啊！他信里不是写了吗？他让你等他！”
“等？”高歌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她猛地抬起头，眼圈通红，泪水终于决堤，“等多久？三年？五年？隔着半个地球，怎么等？等着感情在时间和距离里慢慢消磨掉吗？等着他见识了更精彩的世界后，发现我原来这么普通吗？还是等着我每天提心吊胆，害怕他身边出现更优秀、更配得上他的人？！”
她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委屈、不甘、自卑、恐惧，在这一刻伴随着酒精彻底爆发。
“我也不想这样啊！”她几乎是嘶喊着，“我也舍不得啊！看到他信的时候，我这里……”她用力捶着自己的胸口，“疼得快死掉了！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除了这个店，这几张画，我还有什么？我拿什么去匹配他的未来？我凭什么让他为了我放弃那么多？！”
她泣不成声，酒精让她卸下了所有伪装，露出了那个脆弱、不安、在现实面前感到无比无助的自己。
杨晓抱住她，也跟着哭了起来。小雅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人，眼眶也湿了，她拿起酒瓶，仰头灌下大半瓶，然后用力把瓶子顿在桌上。
“好！既然这么难受，那今晚就哭个够！骂个够！醉个够！”她大声说，“为了我们爱过的、恨过的、得不到的、己失去的狗男人！干杯！”
三个女人，在小小的包间里，哭哭笑笑，骂骂咧咧，将心事混着酒精一起吞下肚。她们为杨晓遇人不淑而愤怒，为高歌无疾而终的恋情而心痛，也为自己未来未知的感情道路而迷茫。
空酒瓶越来越多，说话开始语无伦次，最后，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她们开始唱起了大学时熟悉的歌，跑调得厉害，却唱得声嘶力竭。
高歌醉得最厉害。她最后几乎是在椅子上，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喃喃着：“于正……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你别走……” 然后，她彻底醉倒了过去。
小雅和杨晓也醉得不轻，但还残存着一丝理智。两人勉强架起不省人事的高歌，踉踉跄跄地结账，打车把她送回了家。高妈妈看到女儿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和小雅她们一起把高歌安顿到床上。
“阿姨，让她好好睡一觉吧。”小雅醉醺醺却异常认真地说，“她心里太苦了。”
高妈妈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那一夜，高歌睡得昏天黑地，泪水时不时从紧闭的眼角滑落。小雅和杨晓相互搀扶着各自回家，在深夜的街头，她们像三棵经历过风雨，虽然狼狈却依然紧紧依靠的小草。
第二天中午，高歌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阳光刺眼，她眯着眼睛，茫然地看着熟悉的天花板，昨晚的记忆断断续续地回笼，那些痛哭、那些呐喊、那些醉后的真言……让她脸颊发烫，但奇怪的是，心里那块沉重得让她窒息的巨石，仿佛被酒精冲刷掉了一部分。
虽然前路依然迷茫，心痛依旧清晰，但经过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宣泄，经过好友毫无保留的陪伴，她知道，生活总要继续。她挣扎着爬起来，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和一张纸条，是小雅的字迹：
「歌儿，天亮了，酒醒了，狗男人暂时滚蛋了。我们还在。等你满血复活！——爱你的雅和晓。」
高歌握着那张纸条，看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头还是很痛，但嘴角，却艰难地、微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是啊，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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