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空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汉克粗重而痛苦的呼吸声，以及那淡蓝色“净光指示仪”在林辞手中发出的、因他靠近而开始微微震颤的嗡鸣。杰克、铁砧和莱恩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盯在林辞悬在腰包上方的那只手上，更准确地说，是盯在那被布条包裹的凸起物上。
希望与恐惧在他们眼中交织。他们不知道林辞要做什么，但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东西”，显然是他们无法理解的范畴。
林辞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布条包裹的“悲伤结晶”。
冰冷。刺骨。仿佛首接触摸到了死亡与绝望的本质。晶体内部那些被封存的、嘶嚎的阴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开始更加剧烈地蠕动。
他闭上眼，并非祈祷，而是将全部精神集中，尝试引导那初生的、脆弱的“心刃”。这不是用来斩敌的锋刃，而是作为一座桥梁，一个探针，小心翼翼地接触结晶，再尝试以其为媒介，去感应、去触碰汉克伤口处那如同活物般蔓延的月光污染。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尝试。他的精神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结晶内庞大的负面情绪吞噬，或者被月光污染反向侵蚀。
“心刃”的微光在识海中明灭不定，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他“看”到了。
在“心刃”那超越视觉的感知中，汉克的伤口不再仅仅是血肉与金属的混合。那里盘踞着一团粘稠的、散发着苍白荧光的能量，它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扎根于汉克的生命力之中，不断汲取、转化，将血肉与骨骼异化为冰冷的金属。这能量充满了狂躁、混乱与一种冰冷的“秩序感”，与“悲伤结晶”内那种纯粹的、凝固的绝望截然不同，却又隐隐有着某种同源的气息——都源于某种超越凡俗的“异常”。
就是现在！
林辞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以“心刃”为引，不是攻击，而是向“悲伤结晶”传递了一个强烈的意念——**“汲取！”**
他无法主动操控结晶，只能像一个叩门者，试图唤醒它本身对“异常能量”的某种本能渴求！
刹那间！
腰间的“悲伤结晶”猛地剧震！包裹它的布条无法抑制地透出浓稠如墨的黑光！一股远比月光污染更加冰冷、更加深邃的吸力，以林辞的“心刃”为通道，悍然爆发！
“嗡——！”
汉克伤口处那苍白的荧光能量，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了无声的尖啸！它们剧烈地挣扎、扭曲，试图抵抗，但那源自另一个副本、被“他”以匪夷所思手段固化的绝望结晶，其位格似乎更高！
肉眼可见的，汉克伤口周围蔓延的金属光泽如同退潮般收缩，皮肤下那些银色的“电路”迅速黯淡、消失！苍白的荧光能量被强行剥离出来，化作一道道细微的光流，被强行扯向林辞腰间的结晶！
“呃啊——！”昏迷中的汉克发出了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仿佛灵魂都被一同撕扯！
杰克三人惊恐地看着这超乎想象的一幕，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铁砧甚至再次握紧了猎枪。
林辞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作为能量通过的“桥梁”，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结晶内那些被强行唤醒的负面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沿着“心刃”的通道反冲向他识海！无数混乱的悲鸣、绝望的嘶吼、以及“他”留下的冰冷低语，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淹没！
“坚守……本我！”他死死咬住牙关，将“凝劲”的法门运用到精神层面，如同磐石般稳固着摇摇欲坠的意识防线。
这个过程不过短短数秒，却仿佛无比漫长。
当最后一丝苍白的荧光能量被“悲伤结晶”吞噬，汉克伤口的金属异化彻底停止，只留下一个看起来正常了许多、虽然依旧狰狞的血肉伤口。他停止了抽搐，呼吸虽然微弱，却平稳了下来，脸上的灰败之气也褪去不少。
而林辞腰间的结晶，黑光缓缓内敛，但布条包裹下的晶体本身，似乎变得更加幽暗，内部那些阴影的蠕动带上了一丝……饱食后的慵懒？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苍白光泽？仿佛它吞噬了月光污染后，自身也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噗通。”林辞脱力般单膝跪地，右手撑住地面，剧烈地喘息着，大脑如同被无数根针穿刺般剧痛。精神力的透支远超身体。
“汉克！”莱恩第一个冲过去，检查汉克的状况，随即惊喜地喊道，“他……他稳定下来了！污染停止了！”
杰克和铁砧看向林辞的目光，彻底变了。之前的警惕、怀疑，此刻尽数化为了一种混杂着感激、敬畏乃至一丝恐惧的复杂情绪。他们无法理解林辞做了什么，但那结果是实实在在的。
杰克走上前，将那个“净光指示仪”郑重地放在林辞身边，沉声道：“它是你的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关于垂月之城，我们知道的都告诉你了。那条路……九死一生。如果你坚持要去，或许……可以去‘铁轨镇’看看。”
“铁轨镇？”林辞抬起头，声音因虚弱而沙哑。
“一个建立在旧铁轨枢纽附近的流浪者聚集地。”铁砧接口道，语气也缓和了许多，“那里消息灵通，偶尔会有不要命的探险队或者商队尝试往铁穹方向探索。你或许能在那里找到向导，或者……至少买到更详细的地图和补给。”
这是一个宝贵的信息。
林辞点了点头，将“净光指示仪”收起。他看了一眼呼吸平稳的汉克，又看向杰克三人：“我休息一下，然后离开。”
他没有要求更多。交易己经完成。
杰克和铁砧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铁砧从自己的物资里拿出一小瓶清澈的饮水和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能量棒，放在林辞旁边。“干净的。”他言简意赅地说。
林辞没有拒绝。他靠在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上，闭上眼，全力运转那微薄的内息和“凝劲”法门，恢复着几乎枯竭的体力与精神。识海中，“心刃”的微光虽然黯淡，却比之前更加凝实了一分，仿佛经过刚才的淬炼，变得更加坚韧。
他能感觉到，腰间的“悲伤结晶”在吞噬了月光污染后，似乎暂时“满足”了，那蠢蠢欲动的诱惑感平息了下去。体内的“他”，也似乎因为缺乏足够的“趣味”刺激，重新陷入了沉寂。
但这平静能维持多久？
他不知道。
几个小时后，林辞感觉恢复了一些。他站起身，没有多言，对杰克三人点了点头，便按照铁砧指示的另一个隐蔽出口方向，独自步入了地下通道的黑暗之中。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莱恩忍不住小声问：“杰克老大，他……到底是什么人？”
杰克沉默地看着通道口，摇了摇头，脸上是化不开的凝重。
“不知道。但他要去的地方……恐怕比他本身，更加可怕。”
铁砧着手中的猎枪，低声道：“我只希望……他别把更恐怖的东西，引到我们这里来。”
地下空间重归寂静，只有偶尔滴落的水声，以及汉克平稳的呼吸。
而林辞，己经踏上了前往“铁轨镇”，寻找通往“垂月之城”道路的下一段旅程。腰间的指示仪散发着稳定的蓝光，映照着他前路未知的黑暗。那枚吸收了新能量的“悲伤结晶”，如同沉睡的凶兽，静静等待下一次苏醒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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