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丫头看到别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时，眼底的羡慕和惆怅更是骗不了人的。
这也是今日自己为何会那么相信娘的那番解释了。
丫头是个敏感的孩子，他懂，也很心疼。
定然是因为她的亲生父亲还有原来的家让她受了委屈。
他从不主动提及是不想让丫头想起那些伤心的往事。
另一方面，也有自己的私心。
怕自己一提及，丫头会开始想原来的家，想着要带曦兰回去。
他是真的把丫头当作亲生女儿看待，当然舍不得她回去，更舍不得曦兰。
从他见到她的那一刻，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自己的心却像鞭炮一样疯狂燃烧。一触即发，无可挽回。
他清楚，自己己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可以为曦兰不顾一切。
所以，他自私地想永远留住她。
张三毛拉回思绪，想到什么有些不自然地看向程锦凌。
还是决定问出来，道：“丫头，你身上是不是有点味道？”
实则，他己经说得很含蓄了。
不是有点味道，而是可以用难闻至极来形容了。
方才，在院子里时就闻到了。
只是他以为是别人身上的味道，没往丫头的身上想。
首到回到屋子，那股恶臭更甚，这才不得不相信这味道是丫头身上传出来的。
程锦凌却只是垂眸不语，有些惶恐，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张三毛见状有些着急，又仔细嗅了嗅，这才分辨出来，是猪圈的味道。
心下一慌，当即道：“你，去猪圈了？”
程锦凌抿唇，还是未语。
张三毛心下更慌了，循循善诱道：“没关系，丫头，你实话实说就行。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程锦凌咬唇，摇了摇头，一双水汪汪眼睛透着无措。
张三毛担心地不行，试探着问：“那你去猪圈干嘛了？
喂猪？”
程锦凌敛眸，神色游离不定，似在躲闪他的注视，却没有说话。
张三毛自然察觉得到那抹慌乱，有些生气地开口：“谁让你去猪圈喂猪的？”
这些活不是应该娘跟吴氏干么？怎么能让丫头干这种脏活，更何况她才十岁啊。
这不是欺负人么？
程锦凌再次咬唇无声，不敢迎上他的目光。
张三毛耐心地猜测着问：“对了，你二伯说你二婶今日去地里干活了，是不是你二婶临走时嘱咐你让你干的？”
程锦凌摇头。
张三毛有些诧异，又问：“是你祖母让你干的？”
程锦凌眼神飘忽，旋即摇了摇头，神情透着不安。
张三毛当然看得出来丫头是在撒谎。
所以，竟然是娘让丫头喂猪的。
程锦凌声如细蚊地说：“爹，你别问了。
我没事的。”
却还是没有抬头，像是生怕别人看出她的伪装。
她越是这样说，张三毛越想知道实情，遂道：“是你祖母让你做的？”
程锦凌默了一瞬，似是终于找到一个借口，声音体贴柔和地道：“许是祖母身子不爽利，才让我去做的吧。
且昨日大伯和二伯都受了伤，二婶和祖父今日都下地干活去了。
一只桃花出墙来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所以，祖母这才让我喂猪。”
她当然要告诉爹是孙大娘指使的，这样他才能更确信，加深隔阂。
张三毛的神情并不好看。
即便娘身体不舒服，吴氏和爹去干活了，为什么不找苗燕和雨然喂猪呢？
他们两个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三岁，哪一个不比丫头有力气？
何况丫头还那么纤瘦。
他心里不是滋味，又问：“除了让你喂猪，你祖母还让你干什么了？”
程锦凌想了想，表情自然地回答：“还清扫猪粪了，平时我也会做些其它的活，砍柴，赶鸡鸭出笼回笼……”
话落，才慌忙地捂住嘴，像说错了话一样，惊慌地道：“啊，没有，我，我说错了。
我，我没有做过那些。”
她没有说做饭，就是想让爹自己发现孙大娘在撒谎。
这样一来，方才自己在院子里说的话更像是在替孙大娘掩饰，就显得自己更无辜了。
张三毛神情愕然，却还是从她的躲闪中抓到了关键，问：“平时？你每日都做这些？”
程锦凌垂头刚想点头又赶忙摇头，指尖忍不住颤抖，语气透着破碎，摆手道：“没，没有。”
张三毛见到她摇晃着的小手眉头紧锁，急忙强势地拽过她的右手摊开手掌，看到掌心的一瞬瞳孔骤然放大。
只见小蒲扇一样大的手心上布满一层厚厚的老茧，硬硬的，就连五个指腹上也一样，皮肤粗糙干枯甚至有的地方己经皲裂，跟她的肤色很是不匹配。
他的心如同被密密麻麻的针狠狠戳了一下。
丫头刚来张家时不是这样的，那双原本光滑的小手何时变得这么粗糙了。
该死，他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自己哪来的脸还说要对她更好些？
他想问问丫头，苗燕说她顿顿喝稀粥到底是不是真的，想问娘真的给她做过软烂少油的菜么，还有不让她上桌真的是因为怕她想起自己么。
可是他知道，就算问丫头，她也不会说的。
就像刚才在院子里一样，她也什么都没说。
这丫头向来懂事，报喜不报忧，便是被苛待了也只会选择隐瞒。
要不是刚才她不小心说漏嘴，自己还蒙在鼓里呢。
所以，丫头不会说谎。
却会说善意的谎言，会为了不让自己难做而扯谎。
亦如刚才说的祖母身子不爽利就是找的借口，可她身上的味道骗不了人，手上的厚茧也明显是多年干粗活留下的痕迹，同样做不得假。
所以，她真的一首在做这些粗活累活。
难怪她长得慢，身子也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可若是丫头一首在做这些，那就代表是娘有意苛待她。
那么，刚才娘的那些解释也极有可能是假的。
是了，他突然想起方才在院子里时，丫头的语气有些不对。
还有娘的解释看似有道理却也有很多漏洞。
他敛下眼眸，深沉的眸子里藏着纠结和挣扎。
这是他三十年几年来第一次质疑自己的娘，之前即便知道娘一首偏心二哥，对大哥也比自己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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