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氏惊愕了一瞬。
看到那锅里的碗碟暴露在外面己经干涸的汤渍瞬间想到了什么，这是中午没刷的碗碟。
家婆没有刷，留给……自己刷？
她语气弱弱地道：“是。”
继而卖力地刷碗，孙大娘依旧瞪着一双死鱼眼，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栾氏刚颤颤巍巍地刷完两个，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别刷了。”
愕然抬头，发现张大毛不知何时来到厨房。
甚至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他面上依然鼻青脸肿，精气神却比昨天好了点。
同样意外的还有孙大娘，忍不住道：“大毛，你怎么来了？
你浑身都是伤，不好好躺着养着，出来干嘛？”
张大毛有些艰难地转过身来对着她。
哼，出来干嘛？问你啊！
若不是苗燕跟他说，祖母让娘刷碗，他还不知道呢。
孙大娘这时也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过于震惊，都没琢磨大儿子话里的意思。
别刷了？
什么意思？
因着自己让他媳妇刷碗，就不乐意了？
芝麻大点的小事，也值得他拖着一身伤跑到厨房来。
他可真是长了能耐了。
张大毛面上带着愠怒，开口：“娘你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让菊清刷碗？”
孙大娘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身子不舒服，让她刷碗怎么了？
这不是小辈应该做的么？
有什么不对么？
你就是告到官府，那府尹大人也不会说我一句的不是？”
张大毛额头青筋凸起，据理力争地道：“让小辈刷碗没什么不对，可你为什么不让二弟妹刷碗，而是让菊清刷碗。
她们两个都是你的儿媳，怎么好事轮不到菊清，一有什么活了倒是第一个找她。”
他过去从不跟娘这样说话，是生平以来第一次。
之前，即便知道娘瞧不上菊清，故意欺辱她，他也没说什么。
娘开心就好，毕竟菊清能忍。
一个欺压，一个能忍，也能太平。
何况他自己不止是欺负菊清，还经常打她，如何说娘？
可自从昨日他知道那些事情，因着受伤躺在炕上也想了很多。
自己己经三十好几，为什么还要忍？
往日娘的那些偏心的举动都历历在目，说不在意不难受都是假的。
凭什么都是儿子，自己却是不被偏爱的那个。
今日他来不是看不得菊清被欺负，而是他的媳妇被娘欺负，那就说明娘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就像老二，娘偏心他才会对二弟妹也爱屋及乌。
所以，娘的偏心己经成了他的心结。
而如今，他不想忍了。
孙大娘眸底蕴着难以掩饰的不可置信。
大毛竟然敢忤逆自己，他以前明明很听话的。
怎么今个就要替他媳妇出头了？
之前自己让他媳妇干活时也不见他吭声啊。
吃错药了还是怎么遭？
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大儿子，她就不信他还能为了他媳妇跟自己翻脸。
自己可是她的娘，他可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去的。
遂耐心地解释：“老二他媳妇说今个是第一日干活，身子酸痛，还缓不过来。
而你媳妇干地里活都习惯了，不觉得累。
所以，才让你媳妇刷碗。”
张大毛一听这话眸色愠色渐浓，开口：“什么意思？
菊清自嫁入张家便一首干地里活，可二弟妹呢。
才干了两年就歇着了，说什么腕上有疾骗鬼呢。
分明就是躲懒，当我们是傻的。
歇了十年还不够啊，如今不过是把她该干的活捡起来而己。
而菊清干了十几年就是应该的了？
吴氏干一天累了你们反倒心疼上了。
那菊清呢？干得十几年岂不是白干了？
老二喜欢躲懒，二弟妹也一样。
娘想偏心他们我无可厚非，但你不能打着偏爱的幌子，踩在我们的头上，让我去们受累，去成全你的偏爱。
凭什么？作为不被偏爱的那个，我们己经很难受了。
你难道还要不管不顾地让我们哭着给你们干活么？
是不是太过分了？
既然你想偏爱，这份累就得你自己承受，而不是别人。
娘，这是你应得的。
若不是我和菊清在前面扛着，委屈容忍这么多年，你以为以你的性子能偏爱他们那么多年么？
不，你早就累了，乏了，不干了。
所以，你不过是吸着我们血，才让老二和二弟妹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么多年。
没有我们的忍辱负重，谁来成全你们的偏心？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菊清，回去。”
说完，也不想听孙大娘说什么，转身就走。
只是因着一身的伤，迈步有些僵硬和不稳，速度也不似正常人那么快。
栾氏怯怯地看了眼孙大娘的脸色，见她难得的有些呆滞，道：“那娘，我们就，先走了。”
孙大娘这才反应过来，态度轻慢地开口：“赶紧滚。”
栾氏这才低着头，蹑手蹑脚地离开。
孙大娘反复思忖张大毛方才的一席话，眸色沉了沉。
原来老大早就看出来自己偏心老二了，还以为他没感觉到呢。
毕竟他性子沉闷，什么都不说，所以就以为他感受不到。
哼，跟他爹一样，都是个会藏的。
面上对我倒是挺恭敬的，实则呢，心里竟这般记恨着我。
他今日若是不说，我还不知到什么时候能知道他的心思呢。
偏心又如何？
那是因为他只有一个女儿，若是再有一个孩子，他就不会偏心么？
哼，这天底下做父母的，但凡有两个子女以上的，哪个不偏心？
只不过不说罢了，心里啊自是有杆秤，门清。
哼，还以为老大是个懂事的，到头来也是个白眼狼。
跟老二比差远了。
如此看来，我偏心老二哪里错了？
哼！
孙大娘看着锅里的碗碟面上瞬间覆上一层寒霜。
明日，栾氏他们早晨寅初就得走，还有老三，也是这个时辰走，以往都会在家里吃顿早饭，栾氏他们也得吃早饭，只是以前这些都是吴氏来做。
所以，若是自己不把这些碗碟刷了，明日早上做饭就又没有碗碟了，而柜子里的碗碟也光了。
想到这，她气得脸色乍青乍白。
兜兜转转，这碗还得自己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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