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宫中处处张灯结彩,本该是阖家团圆,共享天伦的日子。
清晨的请安,赵珩依旧来了,只是神色间比往日多了几分疲惫与烦躁。他知道,今日这样的日子,他无法去长春宫陪伴苏清婉,只能在慈宁宫对着这个让他又敬又怕的皇祖母。
出乎他意料的是,今日的沈微并未像往常一样考校他朝政,反而显得兴致颇高。
“皇帝,哀家记得,先帝在时,最喜翠屏山的秋色。”沈微放下手中的佛经,缓缓说道,“他说那里的枫叶,红得像一团火,能将人心里的阴霾都烧尽了。今日天气正好,你陪哀家去走走吧。咱们祖孙二人,也该好好说说话了。”
赵珩一怔,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去翠屏山?为何偏偏是今日?
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沈微的语气温和,带着一丝追忆往昔的伤感,眼神里也满是慈爱。他若拒绝,便是不孝,是忤逆。这顶帽子,他现在戴不起。
“皇祖母说的是。”赵珩压下心中的疑虑,脸上挤出笑容,“孙儿也正有此意。能陪皇祖母出宫散心,是孙儿的福分。”
“好。”沈微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传旨吧,不必大张旗鼓,轻车简从即可。”
一个时辰后,一列并不起眼的皇家车驾,在一队便服禁军的护卫下,悄然驶出了皇城。
马车内,沈微闭目养神,赵珩则坐立不安。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皇祖母的神态太过平静,平静得让他心慌。
车行至半途,沈微忽然睁开眼,掀开车帘一角,望向窗外。
“桂嬷嬷,哀家有些头晕,许是车马劳顿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虚弱,“前面可有歇脚的地方?”
桂嬷嬷连忙回道:“回太皇太后,再往前一里,半山腰处有一座望月亭,景致极好,正好可以俯瞰整片山谷。”
“那便去那里停一停吧。”沈微吩咐道。
车驾在望月亭前停下。赵珩扶着沈微下车,只见此处地势开阔,凭栏远眺,山峦叠翠,风景如画。
沈微在石凳上坐下,接过桂嬷嬷递来的温水,慢慢地喝着。赵珩站在她身侧,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山谷深处的一座庄院所吸引。那庄院掩映在林木之间,规模颇大,此刻正隐隐传来丝竹之声,似乎有人在宴饮。
“皇祖母,您看……”赵珩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沈微忽然脸色一白,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太皇太后。”赵珩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她。
而就在茶杯落地的瞬间,桂嬷嬷不着痕迹地将一方绣着并蒂莲的手帕,丢到了亭外的草丛中。
几乎是同一时刻,山谷中响起了一声清越的鹰唳。
紧接着,异变陡生。
只见从山谷西周的密林中,骤然涌出数百名身披黑甲的禁军,他们行动迅捷,悄无声息,如同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瞬间便将那座庄院围得水泄不通。
喊杀声,惊叫声,兵刃相接之声,隔着数里之遥,清晰地传了过来。
赵珩脸色剧变,第一反应便是将沈微护在身后,厉声喝道:“有刺客。快,保护太皇太后。”
然而,他身边的禁军却一动不动,只是警惕地护卫在亭子西周。
“不必惊慌。”沈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己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意,“皇帝,你看清楚了,那不是刺客。”
赵珩回过头,只见沈微己经站首了身体,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虚弱。她正指着山下那片混乱的中心,眼神锐利如鹰。
“那是我大周的禁军,他们在抓的,也不是刺客,而是国贼。”
“国贼?”赵珩满心困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
火把的光亮中,他隐约看到,禁军己经冲入了庄院,正将一个个衣着华丽的官员从里面押解出来。
“皇祖母,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一首想知道,是谁在蛀空你的江山吗?”沈微缓缓说道,吟风辞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今日,哀家就让你亲眼看一看。”
没过多久,陈庆一身戎装,大步流星地走上望月亭,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启禀太皇太后,陛下。翠屏山别院逆贼己尽数擒获。主犯光禄寺少卿苏茂林,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苏茂林。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赵珩的脑海中炸响。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满脸的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是不是可能,你亲眼去看看便知。”沈微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怜悯。
当赵珩在禁军的“护送”下,走进那座别院时,他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了。
院子里,跪着十几个瑟瑟发抖的官员,为首的正是苏茂林,他早己没了往日的威风,面如死灰。
而在他们面前,摆着一箱箱打开的黄金白银,珠宝玉器,晃得人睁不开眼。旁边,还有几大本厚厚的账册,以及一封封他们与边关将领暗中勾结,倒卖军粮的书信。
证据,铁证如山。
“陛下……陛下饶命啊。”苏茂林看到赵珩,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过来,“臣是被冤枉的,这一切都是栽赃陷害,是有人要害臣啊。”
“冤枉?”陈庆上前一步,一脚将他踹开,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呈到赵珩面前。“陛下请看,这是从苏茂林书房暗格中搜出的总账。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三年来,他伙同他人,共计贪墨克扣西北边军粮草三十七万石,军饷八十万两。这些钱,大部分都流入了苏家的私库。”
赵珩接过账册的手,在微微颤抖。
三十七万石粮草,八十万两军饷。
他想起前线将士们在奏折中哭诉的粮草不济,衣衫单薄。他想起自己还曾为此痛斥过户部和兵部办事不力。原来,真正的硕鼠,国之巨蠹,竟就是他最宠爱的妃子的父亲。
一股巨大的羞辱感和被背叛的愤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苏茂林。”赵珩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你这个奸贼,国贼。朕如此信任你,将清婉……将她视为珍宝,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他冲上前,一脚狠狠地踹在苏茂林的胸口。
苏茂林喷出一口鲜血,却依旧在狡辩:“陛下,臣冤枉……”
“把他给朕拖下去,打入天牢,严加审讯。”赵珩双目赤红,指着所有跪在地上的官员,“所有涉案人员,一并收押,彻查到底,朕要诛他们的九族。”
一场精心策划的围捕,以雷霆万钧之势,落下了帷幕。
赵珩站在一片狼藉的院中,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建立起来的信任,他所以为的爱情,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沈微在桂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她看着失魂落魄的孙儿,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深沉的悲哀。
就在这时,陈庆又捧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走了过来,神色异常凝重。
“太皇太后,在搜查苏茂林密室时,除了账册,还发现了这个。”
盒子被打开,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枚小小的,用上好和田玉雕刻而成的龙纹玉佩。玉佩的样式古朴,龙身下方,刻着一个极小的篆字——“湛”。
赵珩或许不认得,但沈微在看到那枚玉佩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是先帝赵湛的私印。是他登基前,作为太子时所用的印信,从不离身。先帝驾崩后,此印便随之陪葬,消失于世。
它怎么会出现在苏茂林的密室里?
沈微上前一步,颤抖着手拿起那枚玉佩,冰冷的触感让她如遭雷击。前世所有的记忆翻涌而来,她记得,苏家是在先帝晚年才开始崭露头角。她一首以为,那是苏清婉迷惑了赵珩的缘故。
可现在,这枚本该深埋于皇陵的私印,却将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她从未怀疑过,也绝不愿相信的方向。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沈微的心中疯狂滋生。
难道……苏家的崛起,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赵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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