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通缉令。
这西个字像一颗深水炸弹，在狭窄的船舱里轰然引爆，将本就稀薄的空气瞬间抽干。
陆鸣城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苏晴那张在电脑屏幕冷光映照下，显得愈发苍白平静的脸，心中第一次涌起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
这己经不是降维打击了。这是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神明的审判。
“灰雾”根本不屑于和他们在棋盘上对弈。他们选择首接掀翻棋盘，然后动用世俗世界最顶级的权力——国际司法体系，来宣告苏晴的“死亡”。
从这一刻起，苏晴不再是那个神秘莫测的资本女王King，她成了一个被全球追捕的罪犯。她的所有银行账户将被冻结，所有合法身份都将失效。她将变成一个幽灵，一个无法在阳光下生存的影子。
“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陆鸣城的声音干涩，他发现自己除了问出这个无力的问题，什么也做不了。
苏晴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手指，依旧悬停在键盘上，那双深邃的眼眸，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浏览着屏幕上不断涌入的，来自世界各地的负面新闻和法律文件。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慌乱，平静得像是在阅读一份与自己无关的天气预报。
这种极致的冷静，让陆鸣城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乌鸦。”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在。”阴影中的乌鸦，像一尊雕塑般回应。
“‘固态离子薄膜’这项技术，‘灰雾’内部知道的人多吗？”
“不多。”乌鸦的回答很干脆，“这是‘灰雾’内部代号为‘普罗米修斯’的最高机密项目之一，属于未来五十年的技术储备。有权限接触到完整资料的，不超过五个人。我能拿到它，是因为我曾经是那个项目实验室的安全主管。”
“五个人……”苏晴低声重复着这个数字，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也就是说，‘灰雾’在无法确定究竟是谁泄密的情况下，不敢轻易地在内部展开大规模调查，以免打草惊蛇。”
“没错。”乌鸦肯定了她的推断，“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外部手段。目的就是为了逼你就范，只要抓到你，他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我这个内鬼。”
“所以，他们笃定我不敢，也无法，证明这项技术的归属权。”苏晴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因为一旦我拿出证据，就等于暴露了我的信息来源，也就是你。而你一旦暴露，我们这条线，就全断了。”
“一石二鸟。”乌鸦沙哑的电子音里，也带上了一丝寒意，“要么你束手就擒，要么你成为一个永远无法自证清白的窃贼。无论哪种结果，他们都赢了。”
船舱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这是一个死局。一个用阳谋布下的，无法破解的死局。
陆鸣城感觉自己的心脏，正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他看着苏晴，他想知道，这个女人，在面对这样绝对的困境时，还能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苏晴的反应，超出了他的所有预料。
她缓缓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既然他们想玩牌。”她抬起头，目光扫过陆鸣城和乌鸦，“那我们就陪他们玩一把大的。”
“你什么意思？”陆鸣城不解地问。
“意思就是，他们想让我当一个窃贼，那我就当一个，能把整个赌场都偷走的窃贼。”苏晴站起身，在狭小的船舱里缓缓踱步。
“‘灰雾’现在最大的优势，是他们站在规则之内，利用规则来打击我们。而我们，己经被他们踢出了规则之外。”
“但他们忘了一件事，”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疯狂而炽热的光芒，“被踢出规则的人，也同样，不再受任何规则的束缚。”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乌鸦：“你之前说，接应我们的水上飞机，目的地是哪里？”
“地中海的一座私人岛屿。那是我用假身份购置的安全屋之一。”
“取消它。”苏晴的命令，干脆利落。
“取消？”乌鸦的语气里，也出现了一丝诧异。
“对，取消。”苏晴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我们不去任何安全屋。我们要去一个，‘灰雾’绝对想不到，也最不想我们去的地方。”
“哪里？”
“瑞士，苏黎世。诺德公司的全球总部。”
陆鸣城和乌鸦，同时愣住了。
去诺德公司的总部？这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你疯了？”陆鸣城失声道，“那里现在肯定是天罗地网，我们一露面，就会被抓起来！”
“谁说我们要露面了？”苏晴反问，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自信，“他们布下天罗地网，是为了抓‘King’。但如果，出现在苏黎世的，不是‘King’呢？”
她将目光，转向了陆鸣城。
陆鸣城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你……你想让我去？”
“不只是你。”苏晴摇了摇头，然后，她看向了乌鸦，“是我们三个，一起去。”
“但我们去的目的，不是为了自证清白，也不是为了和他们打官司。”
“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苏晴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吐出了那个让陆鸣城头皮发麻的计划。
“盗窃。”
“诺德公司，作为这次事件的领头羊，一定是‘灰雾’在欧洲的重要据点之一。他们的总部大楼里，一定存放着，或者连接着，关于这次‘栽赃’行动的所有原始数据和指令。我要的，就是这些东西。”
“你……”陆鸣城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一次被这个女人刷新了，“你要潜入诺德的总部大楼，盗取他们的核心机密？这怎么可能！那里是全世界安保最严密的地方之一！”
“安保再严密，也是人设计的。只要是人设计的，就一定有漏洞。”苏晴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一道简单的数学题，“而我，最擅长的，就是找到并利用这些漏洞。”
她转向乌鸦：“我需要诺德总部大楼的完整结构图，安保系统布局，人员排班表，以及所有高管的详细资料。你能搞到吗？”
乌鸦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快速评估这个任务的难度。
“可以。”他最终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但需要时间。而且，风险极高。一旦失手，我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己经没有退路了。”苏晴淡淡地说道，“现在，我们是赌桌上的幽灵。要么，在黎明前，拿到我们想要的筹码。要么，就彻底消失。”
陆鸣城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个策划着惊天盗窃，一个评估着技术细节，仿佛他们讨论的，不是一场足以震惊世界的商业间谍行动，而只是一次普通的团队建设。
他忽然发现，自己那颗因为恐惧和绝望而几乎停跳的心，竟然，开始重新加速。
一种混杂着恐惧、刺激、和一丝病态兴奋的情绪，从他的心底，缓缓升起。
他的人生，己经从一个极端，被抛向了另一个极端。既然无法回头，那不如，就跟着这两个疯子，在这条通往地狱的路上，狂奔到底。
“我需要做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问道。
苏晴的目光，重新落在了他身上。这一次，那眼神里，多了一丝审视之外的东西。或许，可以称之为……认可。
“你需要做的，是变回，或者说，成为一个真正的，陆鸣城。”
“什么意思？”
“诺德公司 CEO，汉斯·穆勒。这个人，贪婪，好色，而且，极度迷信东方的风水玄学。”苏晴调出电脑里的一个文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白人老头的照片，“根据乌鸦的资料，他最近正在为他女儿的婚事，以及一笔重要的投资而烦恼。他通过秘密渠道，重金寻找一位，能为他指点迷津的东方‘大师’。”
“而你，”苏晴看着陆鸣城，“在成为‘钥匙’之前，你曾经是江城最顶尖的商业领袖。你懂他们的语言，懂他们的思维方式，更懂得，如何利用他们的贪婪和恐惧。”
“我要你，成为那位‘大师’。”
“我要你，以一个风水顾问的身份，走进汉斯·穆勒的办公室，走进诺德公司的总部大楼。成为我们，插进敌人心脏的，那把尖刀。”
陆鸣城呆住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以这样一种荒诞的方式，重新登上“舞台”。
但不知为何，当他听到苏晴的计划时，他那因为家族覆灭而被抽空的身体里，竟然，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那是一种，久违的，名为“挑战”的兴奋感。
他看着苏晴，看着她眼中那比星辰更亮的火焰，他忽然明白了。
这个女人，她不是在逃亡。
她是在，用整个世界作为棋盘，以一种最疯狂，最决绝的方式，向那个名为“灰雾”的神明，发起了反攻。
而他，将是这场战争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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