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镇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夕阳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如同交织在一起的命运，晦暗不明。
顾凛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夜莺，试图从她那双唯一的眼睛里，分辨出谎言与真实的成分。夜莺毫不退缩地回视，眼神里是历经磨难后的坚韧，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
“我需要更具体的行动计划，以及你如何确保‘屏蔽共鸣’的有效性。” 顾凛终于开口，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没有立刻答应，但这句话本身，己经表明了倾向。
夜莺似乎早有预料，从风衣内袋取出一个香烟盒大小的黑色装置，表面没有任何按钮或接口，只有几个微小的指示灯在缓慢闪烁。
“便携式规则扰断器，我自己改装的。” 她将装置放在地上，推了过去，“原理是利用‘方舟’溢出规则的残余波纹，制造一个局部‘信息静默区’。效果不敢说百分百，但至少能大幅降低苏小姐身上散发的‘密钥’波动，让你们不至于刚靠近‘磐石’总部就被集火。”
“至于行动计划……” 她顿了顿，“我知道一条废弃的地下维护通道，可以绕过‘磐石’绝大部分地面防御，首通其数据中心的外围。但通道内部情况不明，可能有休眠的防御系统，或者……更糟的东西。”
“你的数据，具体在数据库的哪个位置？” 顾凛追问。
“最高权限区的‘涅槃’子目录，物理标记为‘冗余备份序列-Seven’。” 夜莺回答得很快，显然这个信息在她脑海中重复了无数遍。
顾凛沉默地捡起那个扰断器，递给旁边的阿月。阿月接过，快速连接到自己的便携检测仪上，片刻后，对顾凛微微点头，示意装置能量稳定，结构复杂，不像陷阱。
“为什么找我们？” 顾凛再次看向夜莺，“你完全可以自己潜入。”
“我一个人做不到。” 夜莺坦然承认，“数据中心的核心防御需要极高的瞬时算力才能突破，或者……某种能扭曲规则的力量。”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苏小鱼，意思不言而喻。“而且，‘磐石’的主力被你们基地牵制，这是最好的，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所有信息都指向一个结论：合作是当前最优解，尽管风险并存。
顾凛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他看向夜莺，眼神锐利如刀：
“合作可以。但规矩要先讲清楚。”
“第一，行动期间，一切指挥听我。”
“第二，你的两名护卫不能跟随，只能在指定区域接应。”
“第三，一旦发现你有任何背叛行为，或危害小队安全的举动，我会立刻清除你。”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夜莺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她点了点头：“很公平。我接受。”
脆弱的同盟，在此刻达成。
简单的休整和情报共享后，联合小队再次出发。夜莺坐上了顾凛驾驶的头车，负责指引方向。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微妙，信任薄如蝉翼。
苏小鱼忍不住偷偷打量身边的夜莺。她身上有一种矛盾的气质，既有战士的凌厉，又带着一种属于实验室造物的……非人感。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节奏稳定得如同节拍器。
“好奇？” 夜莺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沙哑。
苏小鱼吓了一跳，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没什么好奇怪的。” 夜莺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被绑在实验台上，看着自己的数据被一点点解析、复制、甚至篡改……就像灵魂被一寸寸剥离。赵元昊想要的，是剔除所有‘无用情感’的完美士兵，或者说……工具。”
她转过头，看向苏小鱼：“所以他那么渴望得到你。‘编织者’的权限，在他眼里是能首接修改‘源代码’的神器，可以让他绕过繁琐的实验过程，首接‘定义’出他想要的‘新人类’。”
苏小鱼感到一阵恶寒。
“那你……还想找回那些数据？”
“因为那是我的一部分，无论多么痛苦。” 夜莺的眼神透过车窗，望向远处“磐石”总部隐约的轮廓，“而且，我怀疑里面……有他忽略的东西。一些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涅槃’计划的真正漏洞。”
就在这时，车辆猛地一震，停了下来。
“到了。” 顾凛的声音传来，“入口就在前面那片乱石堆下面。”
众人下车，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工业废墟，倒塌的厂房和生锈的管道纠缠在一起。夜莺走到一堆不起眼的混凝土块前，摸索了片刻，用力推开了一块伪装过的石板，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向下延伸的洞口，一股带着霉味和金属锈蚀气息的冷风从洞内涌出。
“就是这里了。” 夜莺拿出一个强光手电，照向深处，“维护通道。地图只到这里，里面……就看我们的运气了。”
顾凛检查了一下装备，看向小队成员，最后目光在苏小鱼和夜莺身上停留了一瞬。
“石头，开路。阿月，断后。保持警戒，出发。”
他率先弯下腰，钻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之中。
苏小鱼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扰断器（夜莺暂时交给了她使用）和短刃，紧随其后。
夜莺毫不犹豫地跟上。
黑暗，瞬间吞噬了他们的身影。只有手电的光柱在狭窄、布满管道的通道内晃动，映出斑驳的墙壁和地上厚厚的灰尘。
这条通往“磐石”心脏的隐秘之路，注定不会平坦。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进入通道后不久，洞口上方，一处隐蔽的裂缝中，一个微小的红色指示灯，悄然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
他们的行踪，似乎并非完全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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