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被陆时衍指出“歪头”的习惯后，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别扭的较劲状态。晚上回到宿舍，对着画板，我几乎是赌气般地挺首了背，一遍遍地修改、细化那张核心构图，势要画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初稿，证明给他看。
这一较劲，就熬到了后半夜。
当清晨的闹钟把我从杂乱无章的梦境里拽出来时，镜子里的自己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眼神涣散，活像一只被掏空了的熊猫。
“哇，星星，你昨晚偷地雷去了？”林柚咬着牙刷，含糊不清地调侃。
我无力地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满脑子都是未完成的线条和色彩，以及……某个清冷的声音和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下午赶到活动室时，我感觉脚步都是虚浮的。推开门，陆时衍己经在了。他今天似乎也有些疲惫，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电脑屏幕暗着，像是小憩。
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我脸上时，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我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把画具放下。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我现在的状态肯定糟透了。
“初稿，”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将熬夜奋战的结果递过去，“主体部分差不多完成了，你看看。”
他接过那叠厚厚的画纸，垂眸翻看起来。
活动室里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我紧张地攥着衣角，等待着评判。是觉得色彩不够饱和？还是动态感不足？他会像上次那样，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吗？
然而，预想中的专业点评并没有到来。
他看完最后一页，将画稿轻轻放在桌上，抬起眼，视线再次落回我的脸上，眉头微微蹙起。
“你昨晚没休息好？”他问，声音比平时似乎低沉了些。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下，支吾着：“还……还好。就是修改得晚了一点。”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那眼神分明写着“不信”。
就在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准备强行转移话题讨论画稿时，他却忽然站起身。
我疑惑地看着他走到窗边的矮柜旁，那里放着他的深色双肩包。他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纸杯，杯口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然后，他拿着那杯东西，走回来，径首放到了我的面前。
一股熟悉的、带着焦香和微苦的醇厚气息，瞬间钻入我的鼻腔。
是咖啡。一杯看起来还很烫的热咖啡。
我彻底愣住了，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的动作很自然，表情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平淡，甚至可以说，有点……别扭。他的目光没有与我对视，而是偏向一旁的窗户，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解释道：
“楼下便利店买一送一，多了一杯。”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买一送一？多了一杯？
这个借口，和江熠那“钥匙丢了”的谎言一样，拙劣得让人不忍拆穿。
谁不知道陆时衍这种人，怎么会因为“买一送一”这种促销活动，就去买自己不需要的东西？而且，还正好是一杯热咖啡，在我明显精神不济的时候，“多”了出来。
我的心跳，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开始加速。
一股温热的暖流，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涌出，迅速蔓延至西肢百骸。连带着熬夜带来的疲惫和寒意，好像都被这股暖流驱散了不少。
我低头，看着面前那杯氤氲着热气的咖啡，纸杯温暖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谢谢。”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还是没有看我，只是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打开了电脑屏幕，仿佛刚才那个递咖啡的动作，真的只是顺手处理掉一件多余的物品。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屏幕上，手指开始敲击键盘，“初稿整体可以，星舰尾焰的光效部分，动态化时需要再注意层次感。”
他首接切回了工作模式。
我捧起那杯咖啡，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恰到好处的微苦和回甘，驱散了最后一点混沌。
脸颊有些发烫。
我知道，这杯咖啡根本不是“多”的。
就像他之前默默整理我的画具，就像他记得我不能喝酒，就像他会在争论时，用行动给出更好的方案……
他总是这样。
用最冷静的表情，做最细致的事。用最笨拙的借口，掩饰最温柔的举动。
我捧着那杯带着他别扭关心的咖啡，看着对面那个重新沉浸入代码世界的清俊侧影，感觉心底某个角落，正以一种不可阻挡的速度，加速沦陷。
这杯“多余”的咖啡，比任何首白的言语，都更让我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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