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水杯事件”之后,一种微妙而强烈的窘迫感,让我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坦然地去那个图书馆角落。
那不仅仅是一个学习的座位,更像是一个暴露了我所有秘密与慌乱的舞台。而陆时衍,那个唯一的、沉默的观众,他的存在本身,就构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于是,我开始了一场幼稚的、自以为是的“回避行动”。
我故意比平时晚起一个小时,磨磨蹭蹭地洗漱,慢吞吞地吃早餐,估算着他可能己经到达图书馆,并且应该己经坐在那个固定位置的时间,我才抱着书本,像个潜入敌营的侦察兵,小心翼翼地走向三楼。
然而,每一次,当我怀着一丝侥幸心理,踏进那个熟悉的角落时,目光所及之处,总能第一时间捕捉到那个穿着干净衬衫的身影。
他己然成为了那个角落一个固定不变的背景。有时,他深陷在那本厚重的《天体物理学导论》里,眉宇间是沉浸于知识海洋的专注;有时,他面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屏幕上布满密密麻麻的代码,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敲击出稳定而规律的轻响,像是在演奏一首无声的乐章。
每一次我走过去,拉开椅子的动静,都会引得他轻轻抬一下头。那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探究,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极其短暂地在我身上停留一瞬,像是一种条件反射般的确认,又像只是随意瞥一眼路过的陌生人,然后便重新落回他面前的书本或屏幕上。
可即便是这样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目光接触,活泼可爱的小孩儿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也足以让我心惊肉跳。
我不敢与他对视,每一次都迅速地低下头,快速放下背包,拿出书本,动作刻意地显出几分忙碌。我甚至条件反射般,总是将那本令人头痛的《大学物理通识》摊开在最上面,摆出一副正在认真钻研、苦思冥想的姿态。
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摊开的书页,常常十几分钟都不会翻动一页。我的注意力,早己不受控制地,被旁边那个人牢牢吸引。
眼角的余光,像最忠诚的哨兵,总是不自觉地、偷偷地往他那边飘去——捕捉他握笔时,那干净而有力的指节;观察他偶尔遇到难题时,微微蹙起眉头,薄唇轻抿的思考模样;甚至他随手将额前垂落的黑发拨到耳后的小动作,都清晰地落入我的眼中。
这些鲜活的、近在咫尺的画面,与我记忆中,高中时在教室后排,隔着无数颗脑袋,偷偷仰望的那个蓝色校服背影,那个永远沉静、永远优秀的侧影,慢慢地、一点点地重合起来。
不同的是,那时他是遥远的天光,是可望不可即的星辰。而现在,他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共享着同一片安静的时光。
这种认知,让我的回避显得如此徒劳和可笑。我躲开了时间,却躲不开空间;我试图避开他这个人,却避不开自己那颗,因他而始终无法平静的心。
我像是在进行一场一个人的、 silent war (静默的战争),敌人是我自己兵荒马乱的内心,而那个引发这一切的人,却对此一无所知,或者说,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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