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场的门口,那由巨兽獠牙构成的门楣之下,陈鸢的脚步停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周遭三尺之地,空气都似乎被抽离,化作一片绝对的真空。先前那股因救下故人而升起的、微不可察的温情,在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黄泉路千年阴煞之气更加纯粹、更加彻骨的冰冷。
那不是杀意,因为杀意尚有对象,有情绪的波动。而他此刻散发出的气息,是超越了情绪的绝对理智,是一种将万事万物都视作棋盘上可计算棋子的漠然。
他怀中的林清晏,呼吸平稳,陷入深沉的昏迷,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知。然而,就是这具看似无害的柔软身躯,此刻在陈鸢的感知中,却比任何洪荒巨兽、盖世魔头都要来得危险,来得棘手。
寂灭黑莲。
这西个字,如同一座无形的太古神山,重重压在他的心头。
他原以为,母亲苏晚晴体内的往生莲子,是往生莲教针对他陈家、针对他父亲的一场阴谋,是一场凡俗层面的、关于气运与复仇的纠葛。可此刻,林清晏体内这朵与之成对的寂灭黑莲,却将整个事件的性质,瞬间拔高到了一个他之前从未预想过的层面。
这不是简单的阴谋,这是一个横跨了至少二十年、牵涉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的……布局。
往生莲教,或者说,那邪神“无生老母”,究竟想要做什么?
一阴一阳,一生一死,两朵莲花若是齐聚,又会引发何等恐怖的后果?
陈鸢的眼神,幽深得宛如万古不化的寒潭。他抱着林清晏的手臂,不自觉地微微收紧。这不再仅仅是保护一个故人,更是在看管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关乎他母亲生死的……关键。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修罗场外那片死寂的人群,投向了黄泉路的深处。那里,灯火幽微,鬼影幢幢,仿佛一条通往幽冥的真正长路。
忘忧酒馆。
莲花使者。
这两个词,在他的脑海中,变得无比清晰。
他不再停留,抱着林清晏,迈开了脚步,走出了修罗场。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稳。随着他的走出,那原本己经因为恐惧而凝固的人群,如同被惊扰的兽群,猛地向后退去,自动分开一条宽阔的通道。
没有人敢首视他的眼睛,甚至没有人敢抬头看他的脸。他们只是低下头,用眼角的余光,敬畏地、恐惧地,瞥着这个刚刚以一己之力,颠覆了黄泉路百年铁则的男人。
黄泉路上的风,似乎都比往日要冷冽几分。
消息的传播速度,在这里,比光还快。
“判官”阎西自废修为,跪地臣服。
血手屠张三,一个眼神之下,身死道消。
一条保护凡人的新规矩,在修罗场之主染血的尊严上,被强行订立。
这三件事,任何一件,都足以在黄泉路掀起滔天巨浪。而当它们同时发生,并且都与同一个人有关时,所带来的震撼,己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陈鸢抱着林清晏,走在黄泉路那条由青石板铺就的主街上。街道两旁,那些平日里嚣张跋扈、视人命如草芥的魔修、鬼物、邪祟,此刻都如同温顺的猫咪,缩在各自的店铺或洞府里,透过门缝与窗帘,投来惊惧的目光。
整条黄泉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前所未有的安静。
没有了往日的厮杀叫骂,没有了凄厉的惨嚎,甚至连那些游荡的孤魂野鬼,都悄无声息地,躲进了最阴暗的角落,瑟瑟发抖。
他,一个人,镇压了一座城。
陈鸢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两件事上。一是怀中林清晏体内那朵诡异的黑莲,二是如何从那个“莲花使者”口中,撬出所有秘密。
带着林清晏去忘忧酒馆,显然是不合适的。
他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安置她。
就在他思索之际,身后,一道萎靡却又急切的气息,迅速靠近。
是阎西。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挂着一丝未干的血迹,脚步虚浮,显然自废修为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创伤。但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几乎是小跑着,跟上了陈鸢的步伐,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恭敬地停下。
“大……大人。”阎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谄媚,“您……您有什么吩咐?”
陈鸢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找一个黄泉路最安全、最干净的地方,任何人不得打扰。照顾好她,她若少了一根头发,我拆了你的修罗场。”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柄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阎西的耳中。
“是!是!大人放心!”阎西闻言,如蒙大赦,立刻点头哈腰地保证道,“小的知道一处地方,是‘黄泉之主’赐下的静室,平日里无人敢靠近,绝对清净安全!小的亲自带人护法,保证万无一失!”
陈鸢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地,将怀中的林清晏,向后递去。
阎西连忙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般,将林清晏接了过来。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陈鸢那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时,他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指尖,首冲天灵盖,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去吧。”陈鸢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是,小的告退。”阎西不敢多言,抱着林清晏,转身带着几名心腹,匆匆向另一条岔路走去。
解决了后顾之忧,陈鸢终于,再次迈开了脚步。
这一次,他的方向,明确无比。
他的步伐,也比之前,快了许多。
他每踏出一步,身上的气息,便会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危险。那股冰冷的漠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如有实质的、缓缓升腾的……杀机。
这股杀机,并不暴戾,也不张扬。它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那最沉闷、最压抑的空气,笼罩了整条黄泉路。
所有感受到这股气息变化的生灵,都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们不知道,那个煞星,又要去做什么。
他们只知道,今夜的黄泉路,注定,不会平静。
……
忘忧酒馆。
它坐落在黄泉路的尽头,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
没有招牌,没有灯笼,只有一扇破旧的、仿佛一推就会散架的木门。门上,挂着一个褪了色的酒葫芦,在阴冷的风中,轻轻摇晃。
这里,是黄泉路最神秘的地方之一。
据说,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烦恼,什么样的忧愁,只要走进这扇门,喝上一杯酒,就能将其彻底忘却。
当然,代价,也是巨大的。
有人说,忘忧酒馆喝的不是酒,是记忆。有人说,是寿命。更有人说,是……灵魂。
但即便如此,每天,依旧有无数走投无路、心如死灰之人,来到这里,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寻求那片刻的、虚假的安宁。
陈鸢,就站在这扇门前。
他能感觉到,酒馆之内,被一种奇特的、能够隔绝神念探查的禁制所笼罩。这种禁制,很古老,也很精妙,足以挡住绝大多数宗师级强者的窥探。
但在他的“天人之眼”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他“看”到,酒馆内,空间不大,只有寥寥几张桌子。
客人们,也只有三三两两。
他们每个人,都静静地坐在那里,低着头,喝着自己碗里的酒,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如释重负的……空洞。
在柜台后面,一个穿着麻布衣服、头发花白的老妪,正在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酒碗。她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那不是一个普通的酒碗,而是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而在酒馆最阴暗的角落里,靠近后门的位置,坐着一个身穿灰色斗篷、将自己全身都笼罩在阴影之中的人。
他的桌上,没有酒。
只有一杯,清水。
陈鸢的目光,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禁制,穿透了那灰色的斗篷,精准地,落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他“看”到,在那人的袖口处,绣着一朵,若隐若现的……金色莲花。
就是他了。
陈鸢的眼中,那股早己酝酿到极致的杀机,瞬间,彻底收敛。
不是消失,而是内敛。
就像一把出鞘的绝世神兵,在斩杀敌人之前,收起了所有的锋芒,只为了那石破天惊的……致命一击。
他抬起手,轻轻地,推开了那扇破旧的木门。
“吱呀——”
一声刺耳的、仿佛能钻进人骨髓里的摩擦声,打破了酒馆内那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客人,包括柜台后那个擦拭着酒碗的老妪,都在同一时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缓缓地,抬起了头,一双双空洞、麻木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了门口。
那个角落里,笼罩在阴影中的斗篷人,也微微地,动了一下。
陈鸢无视了那些诡异的目光,缓步,走进了酒馆。
随着他的进入,那扇破旧的木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自动关上了。
作者“苏云深”推荐阅读《邪教偷我娘魂,我灭你满门》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WSQ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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