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午后，阳光透过画廊的落地窗，洒在光洁的木地板上。顾怀瑾的个展《时光的纹理》今日开幕，艺术圈的名流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端着香槟，低声交谈。
沈清弦穿着一袭素雅的淡青色连衣裙，站在一幅大型水墨画前，她还是抽空来了，和霍辰屿相约的时间岔开了时间，画作描绘的是雨中的竹林，墨色淋漓，笔法潇洒，充分展现了顾怀瑾作为新锐艺术家的才华。
“喜欢这幅吗？”顾怀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西装，比平日更多了几分正式感。
“墨色变化很精彩，尤其是雨丝的表现，仿佛能听到竹叶沙沙作响。”沈清弦真诚地称赞道，“恭喜你，怀瑾，展览很成功。”
顾怀瑾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能得到沈大修复师的认可，是我的荣幸。”他俏皮地眨了眨眼，“说真的，你能来我很高兴。我知道你最近忙那个大项目。”
提到霍辰屿的瓷器，沈清弦的表情微微凝滞。自从那晚霍辰屿展现出不同寻常的一面后，她的心情就一首很复杂。
“工作再忙也要支持老朋友啊。”她微笑着说，努力挥散心中的杂念。
顾怀瑾正要说什么，目光忽然越过她的肩膀，表情微微一变。沈清弦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霍辰屿正站在展厅入口处，一身黑色西装，气场与周围的艺术氛围格格不入又奇异地融合。
“看来今天有意外来客。”顾怀瑾轻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霍辰屿的目光在展厅内扫视一圈，很快锁定在他们身上。他迈步走来，步伐从容不迫，仿佛这不是偶然相遇，而是早有计划的会面。
“顾先生，恭喜画展。”霍辰屿伸出手，语气礼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我一首欣赏你的作品，尤其是那组《破碎与完整》系列。”
顾怀瑾与他握手，笑容职业而含蓄：“没想到霍总对当代水墨也有兴趣。我记得您更专注于...古典艺术投资。”
“美不分古今，”霍辰屿的目光转向沈清弦，微微点头，“沈小姐，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瓷器的修复还顺利吗？”
沈清弦感到两道目光同时聚焦在自己身上，一时有些无措：“很顺利，多亏了霍先生提供的材料。”
顾怀瑾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中的信息，挑眉问道：“霍总还亲自为清弦提供修复材料？真是体贴的客户。”
霍辰屿轻笑一声，目光仍锁定在沈清弦身上：“对于值得的投资，我向来亲力亲为。况且沈小姐的才华值得最好的支持，不是吗？”
这话中的暗示让沈清弦感到一阵不适。她巧妙地转移话题：“怀瑾，不带我们看看你的新作吗？”
顾怀瑾会意地接过话题：“当然，这边请。这几幅是我最近尝试将传统裱褙技术与当代绘画结合的作品。”
他们沿着展厅漫步，顾怀瑾详细介绍着每幅作品的创作理念和技法。霍辰屿看似随意地跟在旁边，但不时提出的问题却显示出他对艺术的深刻理解。
走到一幅中型山水画前，霍辰屿忽然停下脚步：“顾先生的裱褙工艺很特别，似乎不是常见的样式。”
顾怀瑾略显惊讶：“霍总好眼力。这是我研究古代裱褙技艺后自创的一种方法，结合了宋代‘宣和装’和明代‘吴装’的特点。”
沈清弦仔细看着那幅画的装裱方式，心中忽然一动。这种十字交叉的裱褙手法，她似乎在父亲的工作室里见过。父亲曾说过，这是一种几近失传的技艺，只有极少数老匠人掌握。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裱褙的细节，试图回忆起更多。就在这时，霍辰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艺术的价值真是个有趣的话题，”霍辰屿看似随意地说，“同样一幅画，在艺术家眼中是心血的结晶，在收藏家眼中是投资的标的，在修复师眼中则是需要呵护的对象。顾先生认为哪种视角更接近真相？”
顾怀瑾沉思片刻，回答道：“我认为艺术的价值正在于这种多元性。就像光通过棱镜会分解成七彩，艺术的价值也是多面的。”
“诗意但逃避了问题，”霍辰屿转向沈清弦，“沈小姐怎么看？”
沈清弦感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紧张起来，她谨慎地回答：“我认为艺术首先是情感的载体。无论是创作、收藏还是修复，本质上都是与这种情感对话的过程。”
霍辰屿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有趣的视角。那么顾先生，你的作品中最想传达的是什么情感呢？”
顾怀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沈清弦，又迅速移开：“或许是...渴望被理解却又害怕被完全看透的矛盾吧。”
三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就在这时，一位画廊工作人员走过来，在顾怀瑾耳边低语了几句。
“抱歉，有点事情需要处理，”顾怀瑾带着歉意说，“清弦，能帮我招待一下霍总吗？”
沈清弦点点头，目送顾怀瑾离开，然后转向霍辰屿，发现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幅山水画的装裱细节。
“这种裱褙方式很罕见，”霍辰屿忽然说，“我上次见到类似的工艺，是在一位老修复师的工作室里。”
沈清弦的心跳猛地加快：“哪位修复师？”
霍辰屿的目光变得深邃：“名字记不清了，只记得人们称他‘沈师傅’。据说他擅长修复古代书画，尤其精通各种失传的裱褙技艺。”
沈清弦感到一阵眩晕。父亲！霍辰屿说的是她的父亲！
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听起来是位了不起的匠人。他现在还在从事这行吗？”
霍辰屿凝视着她，眼神复杂：“据说很多年前就隐退了。有人说他发现了某些艺术圈的秘密，不得不消失。”
这句话如同重锤击打在沈清弦的心上。她紧紧攥住手中的酒杯，指节发白：“霍先生似乎对艺术圈的...秘闻很了解。”
霍辰屿靠近一步，声音压低到只有她能听见：“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总会听到一些故事。有些秘密就像画作下的底色，表面看不出来，却决定着最终的呈现效果。”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锋，沈清弦第一次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视线：“那么霍先生是更喜欢表面的光鲜，还是底层的真相呢？”
霍辰屿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是个商人，沈小姐。商人只关心价值。有时候真相会增加价值，有时候则会摧毁它。关键在于判断哪种选择更有利。”
这番话几乎赤裸裸地承认了他知道些什么，却让沈清弦更加困惑。霍辰屿到底站在哪一边？是守护秘密的人，还是寻求真相的人？
“啊，你们在这里。”顾怀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没聊什么严肃的话题吧？霍总可别吓到我的贵宾。”
霍辰屿后退一步，恢复了那种商业精英的从容神态：“只是与沈小姐探讨一些艺术哲学。顾先生的展览令人印象深刻，我会让助理联系收藏事宜。”
顾怀瑾略显惊讶：“荣幸之至。不知霍总看中了哪幅作品？”
霍辰屿的目光扫过展厅，最后落在那幅有着特殊裱褙的山水画上：“就这幅吧。它的...历史感很吸引我。”
沈清弦的心猛地一沉。霍辰屿选择这幅画绝非偶然。他一定发现了那裱褙方式与父亲有关联！
顾怀瑾显然也有些意外，但仍保持礼貌：“很好的选择。我会让助理为您预留。”
就在这时，一位衣着考究的老者走向他们：“怀瑾，不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吗？”
顾怀瑾连忙转身：“吴老！您能来真是蓬荜生辉。”他转向两人，“这位是吴明渊先生，艺术基金会的主席，也是我的重要赞助人。
吴老，这位是霍辰屿先生，科技投资界的翘楚；这位是沈清弦小姐，著名的文物修复师。”
沈清弦的心跳几乎停止。吴明渊！父亲笔记本中提到的“影子收藏家”网络的领袖！
吴明渊看起来约莫七十多岁，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传统的深色中山装，气质儒雅。但他那双眼睛却异常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霍先生，久仰大名，”吴明渊与霍辰屿握手，语气中带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审视，“听说你最近对古典艺术很感兴趣。”
霍辰屿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吴老消息灵通。只是些小爱好，比不上您的收藏规模。”
吴明渊轻笑一声，转向沈清弦，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沈小姐...国安的女儿，是吗？你长得和他真像，尤其是这双眼睛。”
沈清弦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您认识家父？”
“多年前有过几面之缘，”吴明渊的语气平淡，“他是个很有天赋的修复师，可惜后来不知所踪。艺术圈少了一位真正的人才。”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沈清弦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
霍辰忽然插话：“听说吴老最近在筹备一个大型明清瓷器展，想必收获了不少珍品？”
吴明渊的目光转向霍辰屿，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紧张起来：“确实有几件不错的藏品。霍先生若有兴趣，可以来预览一下。说不定会有你感兴趣的...项目。”
这话中的暗示让沈清弦感到不安。她明显感觉到霍辰屿和吴明渊之间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和竞争。
顾怀瑾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紧张气氛，巧妙地插话：“吴老，您的助理刚才在找您，似乎有急事。”
吴明渊点点头，向两人微微致意：“失陪了。很高兴认识二位，期待日后有合作机会。”
他离开后，气氛依然凝重。霍辰屿的目光追随着吴明渊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
沈清弦忍不住轻声问：“霍先生与吴老很熟？”
霍辰屿收回目光，表情高深莫测：“在这个圈子里，每个人都知道彼此，但未必真正了解。就像那些古老的瓷器，表面光鲜，底下可能藏着无数修复痕迹和秘密。”
他看了一眼手表：“抱歉，我还有个会议。沈小姐，需要送你一程吗？”
沈清弦摇摇头：“谢谢，不用了。我再欣赏一会儿。”
霍辰屿点头告别，转身离开。顾怀瑾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声对沈清弦说：“小心那个人，清弦。霍辰屿和吴明渊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你不应该被卷进去。”
沈清弦没有回答，心中思绪万千。今天的相遇绝非偶然，霍辰屿的出现、他对那幅画的特别关注、吴明渊的突然出现...所有这些都像是精心安排的剧本。
她再次走到那幅山水画前，仔细研究着那种特殊的裱褙方式。越看越确定，这与父亲的手法几乎一模一样。
“怀瑾，”她假装随意地问，“这种裱褙技艺很特别，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顾怀瑾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然后微笑着说：“从一个老匠人那里。他说这是一种几近失传的手法，源于苏州某个修复世家。”
苏州。父亲的师门正是苏州著名的沈氏修复世家。
沈清弦感到一阵心悸。顾怀瑾与父亲之间是否有着她不知道的联系？他选择这种裱褙方式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
画展仍在继续，宾客们笑语盈盈，艺术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但沈清弦却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这个光鲜亮丽的艺术圈，表面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父亲失踪的真相是否就藏在这些看似无关的细节之中？
她望向窗外，看到霍辰屿的黑色轿车缓缓驶离。那个神秘的男人，到底知道多少？他在这场游戏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夕阳西下，为城市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沈清弦站在画廊中央，忽然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迷宫中心，每一条路都可能通向真相，也可能通向更大的陷阱。
而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场游戏己经开始，她己经无法抽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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