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澈将宋今禾这一年的变化，以及陆江停那些看似无意、实则处处用心的举动，全都看在眼里。他心中的危机感如同野草般疯长，那份被他用玩世不恭掩盖了多年的情感，再也无法压抑。
他不能再等了。他害怕自己如果再继续扮演那个“好哥哥”、“好哥们”的角色，就会永远失去站在她身边的机会。
于是，在一个乐队演出结束、气氛正酣的夜晚，顾言澈甩开了身边黏着的女伴，拉着宋今禾来到了学校天台。夜风微凉，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
“今禾，我有话跟你说。”顾言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桃花眼，此刻盛满了前所未有的认真。
宋今禾看着他，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微微蹙眉：“言澈，你喝酒了？”
“我没醉！”顾言澈打断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宋今禾，你听着，我喜欢你！不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从小就是！”
他一股脑地将埋藏心底多年的话倾泻而出，语气急切而热烈：“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蛋，交过很多女朋友，但那都是因为……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怕说出来连朋友都没得做！可是现在，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看着陆江停那个家伙在你身边阴魂不散！我受不了你眼里好像再也看不到我！”
宋今禾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惊住了，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和痛苦，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张了张嘴，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言澈，我……我一首把你当作很重要的家人，像哥哥，或者……有时候觉得你像我任性的弟弟。但那种感情，不是爱情。”
“狗屁的哥哥弟弟！”顾言澈猛地松开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眼神里带着受伤和执拗，“那是因为你从来没试着用看男人的眼光看我！宋今禾，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们试试看！我保证，我会收心，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对你好！”
他的语气近乎恳求，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宋今禾心里五味杂陈。她珍惜和顾言澈之间的情谊，从未想过要改变。而且，她现在的心很乱，有对未来的规划，有对某个人难以言说的微妙感觉，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尤其是对方还是她视若亲人的顾言澈。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他：“言澈，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我的学业很重，两个专业的压力很大，我还想做的事情很多……感情的事情，不在我目前的计划里。”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柔和，却也更显疏离：“而且，你在我心里，一首都是特别的存在，是像手足一样的亲人。我不想失去这份珍贵的情谊。”
“亲人……手足……”顾言澈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词，像是听到了最残忍的判决。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失，眼中翻涌着巨大的失落、不甘和一种被彻底否定的痛苦。
他忽然笑了，笑声带着几分自嘲和疯狂：“好……好一个亲人！宋今禾，你够狠！”
说完，他猛地转身，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冲下了天台。
从那天起，顾言澈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来找宋今禾，乐队活动也时常缺席。他开始更加放纵自己，流连于各种夜场，用酒精和速度麻痹自己。
然后，出事了。
他参加了一场非法的地下赛车，在盘山公路上因为超速和操作失误，撞上了护栏。车子几乎报废，他也受了不轻的伤，多处软组织挫伤，手臂骨折，轻微脑震荡。
消息传到宋今禾耳中时，她正在准备一个公益项目的答辩。她几乎是瞬间扔下了所有东西，冲向了医院。
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打着石膏、昏睡不醒的顾言澈，宋今禾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愧疚、心疼、后怕……种种情绪将她淹没。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惩罚他自己，也在……报复她的拒绝。
她请了假，日夜不休地在医院照顾他。喂他吃饭，帮他擦洗，陪他做复健，像照顾一个任性的孩子。
顾言澈醒来后，看到守在床边、眼下带着浓重青黑的宋今禾，眼神复杂，有动容，有委屈，也有更深的不甘。
“你不用可怜我。”他扭过头，声音沙哑。
“我不是可怜你，”宋今禾叹了口气，语气疲惫却温柔，“言澈，你是我很重要的亲人，你出事，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不难过？”
她看着他倔强的侧脸，知道如果不安抚好他，他可能还会做出更极端的事情。她沉默了很久，终于艰难地开口，给出了一个模糊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能否兑现的承诺：
“言澈，别再这样伤害自己了。我答应你，如果……如果将来某一天，我准备好了想要开始一段感情，我会第一个考虑你，好吗？”
这像是一剂强心针，瞬间点亮了顾言澈黯淡的眼眸。他猛地转过头，紧紧盯着她：“你说真的？”
“……嗯。”宋今禾点了点头，心里却一片苦涩。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稳住他情绪的空头支票。但眼下，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顾言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情绪果然稳定了许多。他不再抗拒治疗，也开始配合复健，只是看宋今禾的眼神，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期盼和占有欲。
而这一切，自然也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包括陆江停。
他听说顾言澈赛车出事，听说宋今禾日夜不离地在医院照顾。他看到她匆匆赶往医院时苍白的脸，看到她从医院出来时疲惫的身影。
他站在学生会办公室的窗前，看着楼下宋今禾扶着手臂还打着石膏的顾言澈慢慢走过，顾言澈低头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微微点头，侧脸上带着一种无奈的温柔。
那一刻，陆江停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一股尖锐的疼痛混合着滔天的酸涩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有什么资格？
他连像顾言澈那样，任性而首接地表达爱意、哪怕被拒绝也要搏一搏的资格都没有。
他背负着那份用尊严换来的“资助”，背负着对苏曼女士的承诺，背负着原生家庭甩不脱的沉重。
他只能像一个卑劣的窥视者，躲在暗处，看着她在别人身边，为别人担心，对别人温柔。
他甚至连上前问一句“你还好吗”的立场都没有。
他猛地转过身，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墙壁上，骨节处瞬间传来剧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他靠在墙上，缓缓滑坐下来，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无声的折磨，如同最残忍的酷刑，日夜不休。
他亲手推开的光，如今似乎真的，要照亮别处了。
而他，连痛苦的呐喊，都只能湮灭在自己的胸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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