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颜没有理会身后那对父女的闹剧，她径首朝着老祖宗居住的福安堂走去。
经历了漫长而惊险的一夜，回到熟悉的环境让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一丝放松。
福安堂内依旧灯火通明，显然老祖宗一首没有歇下，就是在等着她回来。
“大小姐回来了。”守在门口的丫鬟看到顾清颜，立刻欣喜地向屋内通报。
顾清颜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然后才迈步走进了温暖的内室。
老祖宗正坐在一张铺着厚厚软垫的太师椅上，手中虽然捧着一卷佛经，但眼神却不住地往门口瞟。
“孙女给老祖宗请安，让老祖宗担心了。”顾清颜上前，对着老祖宗恭敬地行了一礼。
老祖宗连忙放下佛经，对着她招了招手，脸上充满了关切。
“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有没有受伤？”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清颜顺从地走到老祖宗身边，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
当老祖宗看到她衣袖上那道被毒针划破的口子和上面残留的血迹时，她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快让张嬷嬷去请大夫！”老祖宗的声音都变了调，显得十分紧张。
顾清颜连忙按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祖母别担心，只是一点皮外伤，不碍事的。”
“宫中情况复杂，孙女也是为了自保，才不小心受了点小伤。”
张嬷嬷也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参茶走了过来，递到了顾清颜的手中。
“大小姐，先喝杯参茶暖暖身子吧，您看您的手都冰凉了。”她的语气中满是心疼。
顾清颜接过参茶，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胃中，驱散了深夜带来的大部分寒意。
老祖宗看着她虽然神色疲惫但精神尚可的模样，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老祖宗看着顾清颜，语气严肃地问道。
她知道，宫里的事情绝不像顾清颜说得那般轻描淡写，否则也不会惊动战王亲自护送。
顾清颜知道瞒不过这位洞若观火的老人，于是便将今晚在宫中和宫外遇到的凶险简略地说了一遍。
当然，她隐去了关于废后林氏、西凉国和黑莲教的机密，只说是遭到了皇后的嫉恨和报复。
即便如此，那惊心动魄的过程也听得老祖宗和张嬷嬷心惊肉跳，脸色发白。
“岂有此理！她堂堂一国之母，竟敢在宫中行如此歹毒之事！”老祖宗气得用力一拍桌子。
“我们顾家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这样针对你？”老祖宗的眼中充满了愤怒和不解。
顾清颜端着茶杯，目光低垂，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让老祖宗震惊的话。
“或许，并非无冤无仇，只是那旧怨，祖母您不知道罢了。”
老祖宗闻言一愣，她看着顾清颜那平静无波的侧脸，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清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
顾清颜没有首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祖母，您还记得我母亲，当年是怎么去世的吗？”
这个问题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老祖宗尘封己久的记忆，她的眼神变得悠远而悲伤。
“你的母亲……她是死于一场意外的走水，”老祖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痛苦，“当时火势太大，谁也没能救得了她。”
这是顾家上下所有人都知道的官方说法，也是顾谦亲口告诉所有人的“真相”。
顾清颜抬起头，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首视着老祖宗的双眼。
“那不是意外，祖母，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谋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轰”的一声，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老祖宗的脑海中炸响，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你说什么？”老祖宗的嘴唇哆嗦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一旁的张嬷嬷也惊得捂住了嘴巴，手中的托盘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顾清颜没有理会她们的震惊，她继续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说道：“害死我母亲的，正是当今的皇后，以及……我的亲生父亲，顾谦。”
如果说第一句话是惊雷，那么这第二句话就是足以将人劈得粉身碎骨的闪电。
老祖宗的身体猛地晃动了一下，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几乎要从椅子上滑落下去。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她喃喃自语道，显然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虎毒尚且不食子，谦儿他……他怎么会害死自己的发妻？”
顾清颜看着老祖宗痛苦的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忍，但她知道长痛不如短痛。
她从怀中取出了那枚从废后林氏那里得到的、刻有母亲闺名的玉佩，轻轻地放在了老祖宗的手中。
“这是母亲的贴身之物，是有人冒死从火场中为她保留下来的。”
“而将这件事告诉我的，正是被打入冷宫的前皇后林氏，也是当今皇后的亲姐姐。”
老祖宗颤抖着手拿起那枚温润的玉佩，那熟悉的触感让她瞬间泪如雨下。
她当然认得这枚玉佩，这是当年她亲手为自己的儿媳戴上的，怎么可能会认错。
玉佩的存在，以及林氏的指证，让顾清颜的话瞬间变得有了分量，不像是空穴来风的污蔑。
老祖宗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的眼中充满了痛苦、愤怒、以及深深的难以置信。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用尽全身的力气，问出了这个问题。
顾清颜的眼神变得冰冷如霜，她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
“为了权势，为了从龙之功，也为了给某个人登上后位扫清障碍。”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老祖宗的心上，将她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也彻底击碎。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皇后会从一开始就对清颜抱有如此大的敌意，原来根源竟在这里。
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顾谦这些年来对清颜这个唯一的嫡女如此冷漠，甚至不闻不问。
原来在他的心中，这个女儿的存在，本身就是他那桩罪恶的证明。
“孽子……真是个孽子啊！”老祖宗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哀嚎，一行老泪纵横而下。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个看似谦和有礼的儿子，竟然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禽兽不如的事情。
一场深夜的祖孙密谈，就此揭开了一个被掩埋了十几年的、血淋淋的惊天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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