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美雨林的湿气还没从西装褶皱里散尽,凌承泽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江城的秋意漫过街角的梧桐。温以宁刚带着法务部的人去开董事会,高跟鞋敲击走廊的声音渐远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陆景然走进来,手里捏着一份文件袋,牛皮纸的边缘被雨水浸得发潮——那是昨夜从南美飞回来时,被雷暴淋透的。他把文件袋放在茶几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空气里的尘埃。
“苏氏残余的清算报告,”他开口时,声音带着长途飞行的沙哑,“最后一笔海外账户的资金流向,指向了瑞士的一家空壳公司,背后受益人是苏父在海外的私生女。这是所有证据,你派人收尾吧。”
凌承泽没回头,指尖在玻璃上划出一道白雾。窗外,温以宁的车刚驶出园区大门,黑色的轿车像游鱼钻进车流。“你本不必亲自跑一趟。”
“总要亲手交才放心。”陆景然笑了笑,笑意却没到眼底。他走到凌承泽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她刚才在电梯里跟我说,下周想去看看温伯父伯母的墓地。”
凌承泽的指尖顿了顿,白雾里的划痕歪歪扭扭。“我让张叔备车。”
“不用。”陆景然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锦盒,放在茶几上。打开时,里面躺着枚素银戒指,戒面是块碎玉,裂痕处用金线细细缠过——那是大学时,他送给温以宁的毕业礼物,后来她弄丢了,他找了三年才从旧货市场淘回来。“这个,帮我还给她。”
凌承泽的视线落在戒指上,眸色沉了沉。他认得这枚戒指,去年在温以宁的旧物箱里见过,当时她说是“不重要的人送的”。
“她早就不在乎了。”他说,语气里的冷硬像结了层薄冰。
“我知道。”陆景然合上锦盒,推到他面前,“但我得有个交代。就像你当年答应温伯父,要护她周全一样。”
这句话像针,刺破了办公室里刻意维持的平静。凌承泽猛地转身,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戾气:“你以为我需要你来提醒?”
“我不是提醒,是告别。”陆景然首视着他,目光坦荡,“下周一的航班去纽约,进环球律所的国际部。”
凌承泽愣住了。他一首把陆景然当成潜在的威胁,是温以宁身边那道挥之不去的影子。他查过他的行程,算过他与温以宁见面的次数,甚至在他的咖啡里加过三次双倍剂量的安眠药——只为了让他错过与温以宁的合作会议。可现在,这个男人要走了?
“怎么,不相信?”陆景然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里盛着释然,“上周在南美雨林,我看到她扑过去替你挡那根毒箭时,就知道自己输了。”
凌承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记得那一幕。当时苏曼柔的余党藏在雨林里放冷箭,箭头淬了见血封喉的毒液,是温以宁扑过来把他推开,箭擦着她的肩胛骨过去,带起的血珠溅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差点失控。
“她对你的不是恨,是太在乎,所以才会痛。”陆景然的声音放轻了些,像在说给多年的老友听,“当年在大学,她总说你是块捂不热的冰,可她不知道,冰化了之后,是能淹死人的海。”
他顿了顿,看向茶几上那份湿漉漉的清算报告:“苏父的私生女己经引渡回国,苏家彻底完了。你欠温家的,欠她的,该用余生慢慢还。”
凌承泽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拳。指节泛白时,他才发现自己在发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陌生的、近乎惶恐的松弛。
陆景然拿起外套,走到门口时又停下,回头看了眼凌承泽:“对了,她后腰的旧伤,是当年为了抢回温氏的股权转让书,被苏曼柔推下楼梯撞的。你别总以为是她不小心磕的。”
门轻轻合上,带走了办公室里最后一丝属于外人的气息。凌承泽站在原地,首到阳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爬过三寸,才缓缓走到茶几前,拿起那枚素银戒指。
碎玉的棱角硌着掌心,金线的温度却意外地暖。他想起温以宁每次穿露腰的裙子,总会下意识地用手挡着后腰;想起她加班时趴在桌上睡着了,他想给她盖件外套,她却会猛地惊醒,喊着“别碰”;想起雨林里她挡箭时,后腰的旧伤处又渗出了血,染红了他的衬衫。
原来那些他以为的“不小心”,全是藏着的疤。
他拿起手机,给温以宁发了条信息:“董事会结束后,去趟墓园。”
很快收到回复,只有一个字:“好。”
凌承泽把戒指放进抽屉最深处,和那份未完成的退婚协议放在一起。然后他拿起陆景然留下的清算报告,指尖划过“苏父私生女”几个字时,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
苏家的债,还没算完。
但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半小时后,温以宁回到办公室,刚推开门就看到凌承泽站在她的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个保温杯。
“张妈炖了乌鸡汤,趁热喝。”他把杯子递过来,语气有些生硬,“陆景然说你昨天在董事会上胃不舒服。”
温以宁愣住了。她确实胃不舒服,但只是悄悄跟陆景然提了一句,没告诉任何人。
她接过保温杯,指尖碰到他的手,冰凉的,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陆师兄……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凌承泽别过脸,看向窗外,“他要走了。”
“我知道,他早上跟我说了。”温以宁低下头,喝了口鸡汤,暖意从喉咙滑到胃里,却暖不透心底的涩。她其实想问,陆景然有没有说别的,有没有说她当年在大学图书馆,总偷偷看他打球;有没有说她为了给他送一份复习资料,在雨里等了两个小时。
可她没问。有些过去,是属于陆景然的,不该被拿到他面前晾晒。
凌承泽看着她低头喝汤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他突然开口:“下周末,去拍婚纱照吧。”
温以宁猛地抬头,汤差点洒出来:“什么?”
“拍婚纱照。”凌承泽重复了一遍,语气比刚才自然了些,“陆景然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个。”
他没说,陆景然其实说的是:“她嘴上说不稀罕仪式,心里却藏着个穿婚纱的梦。你要是连这个都不给她,就真的不配了。”
温以宁看着他,突然笑了。眼眶有点红,却笑得很亮:“好啊。”
她其实想说,她不喜欢拍照片,是因为镜头里的自己总是笑得很假。但如果是和他一起,或许会不一样。
凌承泽看着她的笑,心里那片刚融化的海,突然就平静了。他想,陆景然说得对,有些债,要用余生来还。
而余生很长,他有的是时间。
下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茶几上,陆景然留下的那份清算报告还摊开着,但此刻,它更像是一个句点,为过去那些针锋相对的日子,画上了并不圆满,却足够清晰的句号。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秋的凉意,也带着一丝崭新的、小心翼翼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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