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红砖loft里凝固成一种单调的循环。晨光透过高窗，便是“上课”的信号。
顾晓躺上那冰冷的金属平台，零的指令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着他凝聚起全部精神，进行着枯燥到令人发指的“内视”与“打磨”。
目标依旧是那个顽固的淤塞点。他用那丝微弱的本源暖流，一遍遍冲刷、研磨。进展缓慢得如同冰川移动，往往一整天下来，只能感觉到那阻塞的冰冷坚硬，似乎……松动了一粒尘埃那么微小的程度。
精神力的消耗是巨大的。每一次“课程”结束，他都像被抽空了灵魂，瘫倒在地，连呼吸都觉得费力。身体的恢复似乎也陷入了瓶颈，暖流增长近乎停滞，意念壁垒的修复也慢了下来。
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三楼，偶尔下来查看数据，或者用那种洞悉一切的目光扫过顾晓，丢下一两句听不出是嘲讽还是点拨的话。
“能量输出效率低了0.3%，注意力分散了。”
“淤塞点左侧结构更脆弱，主攻那里。”
“你的‘情绪稳定剂’今天效果一般。”
他口中的“情绪稳定剂”，指的是糖糖。顾晓发现，当糖糖在场，当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带着纯粹的担忧望过来时，他体内暖流的运转，确实会稍微顺畅一丝，精神上的疲惫似乎也能得到些许缓解。这种影响很微弱，但真实存在。
他不再排斥这种感觉，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将糖糖的存在，也纳入自己恢复计划的一部分。一种冰冷的利用？或许。但在这绝境中，任何一点能增强自身的因素，都不该被浪费。
糖糖对此毫无察觉。她只是本能地守在生活区，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只在顾晓结束“课程”虚脱时，才会默默上前，递上水或食物，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传递着无声的关切。
这天下午，顾晓正引导着暖流，进行着不知第几千次的冲刷。精神己近极限，那个淤塞点却依旧如同亘古冰山，纹丝不动。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绝望，如同毒草般从他心底滋生。
为什么这么慢？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足够的力量？
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一切？
就在他心神摇曳，暖流即将再次溃散的瞬间——
【警告！宿主意识出现剧烈波动！负面情绪激增！】
【能量运行轨迹偏离预设路径！风险等级提升！】
【原生意识冰封层受到负面情绪污染……活性异常降低……】
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响起！与此同时，他模拟的那层冰冷外壳，因为心神失守，也出现了一丝不稳的迹象！
不好！
顾晓心中警铃大作！强行想要稳住心神，但那股因绝望而生的躁动，如同脱缰的野马，反而更加猛烈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平台周围的仪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光屏上代表顾晓能量稳定性的曲线剧烈波动，瞬间跌入危险的红区！
“啧，心态崩了？”零的声音从三楼楼梯口传来，带着一丝不出所料的嘲弄。
他慢悠悠地走下来，看着平台上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的顾晓，摇了摇头。
“看来，光‘磨’石头是不够的。”零走到仪器前，快速操作了几下，强行稳定了顾晓体内濒临崩溃的能量流，但并没有让他下来。
“给你加点‘料’。”零的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他手指在光屏上某个区域重重一点！
嗡——！
平台周围，另外两台之前从未启动过的仪器骤然亮起！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精神压迫感的能量场，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顾晓淹没！
这不是扫描，也不是引导！
这是……威压！纯粹的精神威压！
顾晓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个不断缩小的铁罐中，无形的巨力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他意识碾碎！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耳边响起无数混乱的嘶嚎和低语（是系统的杂音？还是顾夜意识的碎片？）！
体内的暖流在这恐怖的压力下，如同风中残烛，疯狂摇曳，几乎要彻底熄灭！那层模拟外壳更是瞬间布满了裂痕！
“呃啊啊啊——！”
他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在平台上剧烈地抽搐起来！
“稳住你的核心！”零冰冷的声音穿透混乱，首接砸入他的意识，“用你自己的力量！别指望那俩废物！把它们当成背景噪音！忽略掉！”
忽略？谈何容易！
那精神威压无孔不入，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防线。系统的警报和顾夜意识的躁动如同魔音灌耳，搅得他不得安宁！
暖流越来越微弱，意念壁垒摇摇欲坠。
要撑不住了……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彻底冲垮的刹那——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到了生活区角落。
糖糖站在那里，双手死死捂住嘴巴，脸色比他还要苍白，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那双总是盛满关切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无助。
她在害怕。
害怕他死掉。
一股莫名的力量，不知从何而来，猛地从他近乎枯竭的意识深处涌出！
不是暖流，不是系统，不是顾夜。
而是……一种更加原始的，属于“顾晓”本身的……不甘！与……守护的执念！
他不想死！
他也不能死在这里！
至少……不能在她面前，以如此狼狈的方式！
“给我……滚开！！！”
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咆哮，在他脑海中炸响！
那丝即将熄灭的暖流，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温和的流转，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锋锐无匹的气息，狠狠地撞向了那个一首顽固不化的淤塞点！
与此同时，他将所有外来的干扰——系统的警报，顾夜的躁动，零的精神威压——全部强行摒除在意识之外！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丝燃烧的暖流，和那个必须被摧毁的阻塞！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如同冰晶碎裂般的声音，在他体内响起！
那个如同亘古冰山般的淤塞点，在暖流这凝聚了全部意志和力量的决死冲击下，终于……裂开了一道头发丝般的缝隙！
虽然只是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缝！
但阻塞，确实被打破了！
暖流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瞬间从那裂缝中冲刷而过！虽然依旧微弱，但运行轨迹瞬间顺畅了数倍！一股前所未有的通畅感，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席卷全身！
平台周围的精神威压骤然消失。
刺耳的仪器警报声也停了下来。
顾晓瘫在平台上，如同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汗水如同小溪般从身上淌下，在地面上汇成一小滩。
但他那双因为极度消耗而有些涣散的眼睛里，却亮起了一点……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光芒。
他做到了。
他靠着自己，在绝境中，打通了第一个淤塞点！
零看着光屏上那条虽然依旧低伏、却陡然变得顺畅了许多的能量流曲线，又看了看平台上那个虽然狼狈不堪、眼神却亮得惊人的顾晓，脸上那懒洋洋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开口，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些许……复杂的意味：
“看来，‘情绪稳定剂’‘情绪稳定剂’的效果，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他走到平台边，低头看着顾晓。
“恭喜你，踏出了第一步。”他的声音平静无波，“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步。”
顾晓没有力气回应，只是缓缓闭上了眼，感受着体内那虽然微弱、却终于顺畅了一分的能量流动。
他知道，零说得对。
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步。
后面还有更多的淤塞，更多的难关。
但至少，他证明了，这条看似绝望的路，是可以走通的。
用最笨拙的方法。
用最坚韧的意志。
他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平台上，像一只受伤后舔舐伤口的野兽。
疲惫到了极点。
却也……清醒到了极点。
下一次。
他会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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