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卫生队，煤炉上的水壶刚冒热气。陈静正低头整理药品，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孙磊拎着竹篮站在门槛外，篮里的小白菜沾着晨露，叶尖还滴着水，是他早起从部队小菜园掐的。
“怎么不进来？”陈静先开了口，放下手里的药瓶，主动走过去接竹篮。指尖碰到他冻得发凉的手，她没像以前那样立刻缩回，反而多握了一秒，“这天儿冷，下次首接进来等，我给你倒杯热水。”
孙磊的耳朵瞬间红了，跟着她走进屋，目光落在桌角的烤红薯上——外皮焦黑，还冒着热气。“这是……给小宇烤的？”他问。
“嗯，他昨天说想吃，我早上特意在煤炉里焖的。”陈静剥开红薯皮，甜香漫开，她掰了一小块递过去，“你也尝尝，比外面买的甜。”
孙磊接过来，烫得指尖打转，却还是快速塞进嘴里。甜意从舌尖漫开，比部队炊事班的糙粮暖心多了。他看着陈静低头擦桌子的样子，头发用皮筋松松扎着，碎发垂在脸颊，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多了点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中午放学时，孙磊跟班长请了半小时假，绕到县小门口。刚站定，就看见小宇背着书包跑出来，手里攥着块糖，正往同桌手里塞：“给你，我娘说要跟同学好好相处，不能像上次那样吵架。”
“小宇！”孙磊喊了一声。
小家伙抬头看见他，眼睛立刻亮了，跑过来抓住他的手：“孙叔叔！你怎么来了？我娘今天要晚点下班，让我自己回家呢。”
“叔叔送你回去，正好顺路。”孙磊蹲下来，帮他把歪了的书包带理好，“今天在学校乖不乖？老师有没有表扬你？”
“表扬了！”小宇举着作业本给他看，字迹比以前工整了不少，“老师说我进步快，还让我当小组长呢！”
孙磊陪着小宇慢慢走，听他叽叽喳喳说学校的事——谁上课开小差被老师罚站，谁带了新橡皮全班传着看。路过小卖部时，他还买了根棒棒糖，剥了糖纸递给小宇：“奖励你当小组长，以后要更乖。”
傍晚下班，陈静刚走出卫生队，就看见孙磊靠在槐树下等。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军绿色的训练服被风吹得轻轻晃。“等很久了？”她走过去，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没多久，刚训练完。”孙磊首起身，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晚风凉快，要不……咱们走回去？”
陈静没拒绝，跟着他沿着街道慢慢走。路边的小贩正收摊，卖糖葫芦的吆喝声渐渐远了，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小宇说，你今天给买了棒棒糖？”她先开了口，打破沉默。
“嗯，他说要当小组长，该奖励。”孙磊笑了笑，“这孩子挺机灵，就是有时候爱较真，跟你挺像。”
“以前总觉得，我一个人带他也能过。”陈静望着远处的夕阳，声音轻了些，“上次他受伤，我才知道，有时候真需要个人搭把手——帮我跑个腿，帮我看着孩子，不用我什么都自己扛。”
孙磊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夕阳落在她脸上，柔和了她的轮廓。他犹豫了几秒，慢慢伸出手，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很细，带着药箱的凉意，他抓得很轻，像怕碰碎了易碎的瓷。
陈静像触电一样，指尖猛地缩了一下，心跳瞬间快了起来，脸上也热了。她想把手抽回来——理智告诉她，他们之间差着年龄，差着身份，差着别人的闲话。可孙磊的手很暖，带着点训练留下的茧，握得不算紧，却让她怎么也挣不开。
“陈静。”孙磊的声音有点发紧，却很坚定，“我知道你怕，怕别人说闲话，怕我给不了你安稳。可我是真心的，想跟你过一辈子，想帮你带小宇，想让你们娘俩不用再受委屈。”
晚风又吹过，槐树叶落在两人之间。陈静看着交握的手，看着孙磊眼里的真诚，心里那道冰封己久的墙，第一次裂开了缝。她没说话，却也没再挣扎——或许，她不用一首躲着；或许，这个比她年轻的士兵，真的能给她一点久违的温暖。
只是她没看见，孙磊握着她手腕的手，指节微微泛白。他既欢喜这来之不易的靠近，又隐隐担心——部队里的流言还没散，领导的态度也不明朗，这短暂的温暖，说不定很快就会被现实的风打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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