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后院的小仓库被改成了临时工作室，昏黄的灯泡悬在房梁上，照亮满屋子的布料和针线。陈静正踩着缝纫机，哒哒声里，一块深蓝色粗布渐渐变成了带斜纹的棉袄面；旁边两个街坊姑娘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剪刀，仔细修剪毛领——那是林晚托乡下亲戚收的貉子毛，比供销社卖的人造毛软和，还便宜。
“林晚，这收腰的款式真能行？”陈静停下机器，拿起半成品棉袄比了比，“以前县城姑娘穿的棉袄都是首筒的，收腰会不会显胖？”
“不会。”林晚正用粉饼在布上画剪裁线，抬头笑了笑，“我上次去邻市进货，看见百货大楼里的棉袄都做了收腰，显身材还暖和。咱们用粗布做底子，里面填新弹的棉花，再缝上貉子毛领，又结实又好看，肯定比国营供销社的样式新。”
这是她琢磨了三天的决定——原材料被卡，常规生意做不了，不如放手一搏，搞场冬季新品发布会。用乡下收的粗布、貉子毛做原料，避开县国营单位的封锁；再用新颖的款式吸引顾客，说不定能打开新销路。可这也是场豪赌，要是发布会没人来，或者没人买，那手里的布料和积蓄就全砸进去了。
“我觉得能行！”陆长洲扛着几根木方走进来，是从部队后勤科借的，用来搭发布会的台子，“昨天我去乡下粮站，跟站长聊了聊，他说咱们这想法新鲜，还帮我联系了邻村的弹棉匠，明天就能送新弹的棉花来。”
林晚看着他肩膀上沾的木屑，心里暖了暖：“搭台子的事不用急，你别累着。”
“不累。”陆长洲放下木方，拿起一块剪好的毛领，“我跟战友说了，发布会那天他们来帮忙维持秩序，还能凑凑人气。”
消息传出去，有人说林晚不自量力。巷口的张婶就劝过：“你这姑娘，好好开饭店不行吗？偏要折腾衣服，还开什么发布会，要是没人来，脸可就丢大了！”
林晚没辩解，只是笑着递了张手绘的邀请函：“张婶，发布会那天来看看吧，要是有喜欢的款式，给您算便宜点。”
更出人意料的是，她还让陆长洲把邀请函送到了县粮油公司王经理、供销社李主任手里。陈静当时吓了一跳：“你咋还请他们？他们正打压咱们呢，来了说不定会捣乱！”
“就是要请他们来。”林晚把邀请函叠得整整齐齐，眼神坚定，“我要让他们看看，就算他们卡咱们的原材料，咱们也能做出好东西；还要让他们知道，做生意不是靠打压，是靠真本事。”
发布会前一天，陆长洲带着战友把台子搭好了，就设在饭店门口的空地上，用红布围了圈，上面挂着林晚手绘的海报——“红星冬季新品服装发布会”，下面画着两件新款棉袄，一个带毛领，一个收腰，格外显眼。西西和向南还在红布上贴了剪好的彩纸花，添了几分热闹。
当天晚上，林晚还在工作室赶最后一件样品——件浅灰色的短款棉外套，袖口和下摆缝了圈黑色灯芯绒，领口用的是兔毛，摸起来软乎乎的。陆长洲端着碗热粥进来，放在她手边：“别熬太晚，明天还要早起准备。”
林晚接过粥，看着满屋子的成品——有收腰棉袄、短款棉外套、带帽子的棉裤，一共十二件，每一件款式都不一样，比县城里任何一家店的样式都新。她喝了口粥，心里的紧张慢慢散了，多了几分底气：“明天不管来多少人，咱们都把最好的样子拿出来。”
第二天一早，饭店门口就热闹起来。街坊邻居来了不少，都围着台子看；没多久，县工商局的人、百货大楼的经理也来了，连王经理和李主任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手里捏着邀请函，脸上带着点不屑，却还是找了个位置站定。
林晚穿着件自己做的浅粉色棉衬衫，站在台子边，看着陆续赶来的人，深吸了口气。陆长洲走到她身边，轻声说：“别紧张，有我呢。”
林晚转头看他，笑了笑：“我不紧张。”她抬手示意模特准备——那是她雇的六个街坊姑娘，每人手里拿着一件新品服装，正站在后台等着。
阳光慢慢爬上台子，照亮红布上的海报。林晚清了清嗓子，拿起话筒——那是陆长洲从部队借的扩音器，声音能传得很远：“感谢大家来参加红星冬季新品服装发布会，今天给大家带来的，都是咱们自己设计、自己做的冬季新款，希望大家能喜欢。”
话音刚落，后台的姑娘们就穿着新品走了出来。第一件是深蓝色收腰棉袄，貉子毛领衬得姑娘脸更白；第二件是浅灰色短款外套，灯芯绒的边角格外显质感；第三件是带帽子的棉裤，裤脚能收紧，不用担心灌风……台下的人眼睛都亮了，连王经理和李主任的表情都变了，不再是不屑，多了几分惊讶。
林晚看着台下的反应，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她知道，这场豪赌，她己经赢了一半；接下来，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时尚”，什么是靠本事做出来的好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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