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子下的议论声渐渐停了——六个姑娘穿着收腰棉袄、毛领棉裤，踩着简单的步子走圈，深蓝色粗布衬着貉子毛领，把寻常布料穿出了不一样的利落。街坊们看得眼睛发亮，连王经理都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手里的烟卷烧到了指尖都没察觉。
“这棉袄看着就暖和，还不显胖！”张婶拉着旁边的李嫂小声说，“比供销社卖的首筒袄子好看多了！”
“可不是嘛，你看那毛领，软乎乎的，肯定不扎脖子！”
就在这时，后台的布帘被掀开，林晚走了出来。她身上没穿之前的浅粉衬衫，换了件短款的白色外套——面料是她托人从邻市捎来的薄尼龙，摸着滑溜，里面填的是新弹的细绒棉，领口和袖口缝了圈浅棕色的兔毛，下摆还装了个隐形的抽绳，轻轻一拉就能收腰。
“这是啥衣服？咋这么轻？”台下有人忍不住喊了一声。
林晚停下脚步，笑着拎起外套下摆：“这叫轻便羽绒服，里面填的是细绒棉，比普通棉花轻一半，却更暖和。冬天穿它出门，不用裹得像个棉花包，还能活动开。”她说着，轻轻拉了拉袖口的拉链——那是她特意在邻市百货大楼买的金属拉链，比常见的按扣方便，还显精致。
台下的惊叹声更大了。以前冬天穿棉袄，都是又厚又沉，胳膊抬起来都费劲，哪见过这么轻便还好看的款式？县工商局的刘局长推了推眼镜，跟旁边的人小声说：“这设计确实新颖，考虑得比国营厂还细。”
没等议论声平息，林晚又转身回后台，换了件深灰色的长外套出来——面料是厚实的毛呢，是她托乡下布商收的尾货，虽然有点瑕疵，却被她巧妙地用同色线缝补成了暗纹。外套做了翻领，腰间缝了条宽布带，系上后正好卡在腰最细的地方，下摆垂到膝盖，走路时带着轻微的弧度，比当时县城姑娘穿的罩衫多了几分洋气。
“这大衣！看着跟电影里城里人的衣服一样！”西西趴在陆长洲肩膀上，小声喊着，眼睛里满是骄傲。
陆长洲看着台上的林晚，嘴角忍不住扬起来——她站在阳光里，头发用根简单的木簪挽着，却把普通的毛呢大衣穿出了从容的底气。他想起她熬夜画设计图的样子，想起她跟弹棉匠讨价还价的样子，想起她面对危机时没掉过一滴泪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全是骄傲。
“林老板，这大衣多少钱？我想买一件！”台下突然有人举手，是县中学的王老师，“冬天上课穿，又体面又暖和！”
“我也想要件羽绒服！给我闺女买！”
“还有我！我要那件毛领棉裤！”
台下瞬间热闹起来，有人往前挤着问价格，有人己经开始掏钱。王经理和李主任对视一眼，脸色有点难看——他们本来想看林晚出丑，没想到她真把普通布料做成了让人抢着要的款式，比供销社的库存货强太多了。
就在这时，人群分开一条路，县领导赵书记走了过来。他是陆长洲托部队领导帮忙邀请来的，本来只是想来看看，此刻却站在台子前，看着林晚身上的毛呢大衣，语气郑重：“林老板，你这服装做得好啊！既考虑了保暖，又兼顾了样式，还用到了本地的粗布和棉花，带动了乡下的货源，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好生意！”
林晚赶紧走下台，有点紧张地说：“赵书记，我就是想做些老百姓喜欢的衣服，没想到您会来。”
“我不仅要来，还要给你个好消息！”赵书记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提高了些，让台下的人都能听见，“现在国家鼓励个体经济创新，你这服装生意有想法、有品质，还能带动周边农户，县里决定把你这做成‘个体经济改革试点单位’！以后原材料采购、场地审批，县里都给你政策扶持！”
这话一出口，台下瞬间安静了，接着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陆长洲走到林晚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点凉，却在微微发抖，是激动的。王经理和李主任站在人群后面，脸色彻底沉了，却再也没人在意他们的态度。
林晚看着赵书记，又看了看台下鼓掌的街坊，看着身边眼神坚定的陆长洲，突然觉得眼眶发热。那些被打压的委屈，熬夜赶工的疲惫，赌上一切的紧张，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值得——她不仅没被打垮，还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一条让个体经济发光的路。
阳光洒在台子上，落在那件白色的轻便羽绒服上，泛着柔和的光。林晚知道，这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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