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主街的风，裹着鞭炮的硝烟味，往“红星饭店”的方向飘。
红底黄字的新招牌，挂在原“东风饭店”的门楣上，被晨光映得发亮。林晚站在门口，穿着件藏青色的新布衫，袖口挽得整齐，手里攥着串没点燃的鞭炮，嘴角扬着笑。
“林妹子，快点炮！再等会儿人都挤不进来了！”张大爷举着刚买的芝麻糖，挤到前面，身后跟着一群看热闹的邻居。
林晚笑着点头，陈静递过火柴：“小心点，别烫着。”
“放心。”林晚划亮火柴，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红色的纸屑落了一地，像铺了层红毯。周围的人拍着手喊“开业大吉”，连路过的自行车，都慢下来多看两眼。
推开饭店门，一股浓郁的香味立刻飘了出来——是火锅锅底的香。
后厨的大铁锅里，牛骨熬的汤底翻滚着，飘着葱段、姜片和干辣椒，旁边的小盆里，码着切好的白菜、豆腐、粉条，还有刚从肉铺买来的鲜切羊肉，红白相间，看着就馋人。
“这是啥呀？闻着这么香！”一个穿短褂的汉子凑到后厨门口，探头往里看。
“是火锅！”林晚迎上去，笑着解释，“把菜放进汤里煮，蘸着芝麻酱吃，暖和又入味，冬天吃最合适。”
“火锅？没听过！”汉子眼睛一亮，“给我来一锅！再要两串炸鸡柳，跟以前摊儿上一个味儿！”
“好嘞！您里边坐，先喝碗红薯粥垫垫！”陈静引着他往大堂走，桌上的餐具擦得锃亮，每个碗边都摆着双消过毒的竹筷，旁边的小牌上写着“餐具己消毒，请放心使用”。
张大爷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指着墙上的画笑：“这不是周川这小子画的吗？画得真好，跟真的一样！”
墙上挂着几幅素描，有巷口的老槐树，有院里的小鸡，还有幅画着凉皮摊的，上面的林晚正笑着给顾客装凉皮——是周川前几天画的，特意送来装饰饭店。
周川站在柜台后，听见夸自己，耳朵有点红，小声跟林晚说：“要是不够，我还能再画。”
“够了够了，”林晚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帮着记账，等忙完了再画。”
很快，大堂就坐满了人。
“林老板，火锅汤底再加点辣！”
“服务员，再来份白菜！”
“这芝麻酱真香，能再给我加点不？”
喊声此起彼伏，王婶的女儿小芳穿着统一的蓝布围裙，戴着白帽子，端着盘子穿梭在 tables 间，声音脆生生的：“您稍等，马上就来！”
陆向北帮着端菜，陆向南负责给客人添粥，陆向西跟在后面，帮着擦桌子，小模样认真极了。
“娘，羊肉不够了！”陆向北跑过来，手里拿着空盘子。
“我去肉铺再买！”林晚刚要往外走，陈静拉住她：“我去，你在这儿盯着，别让客人等急了。”
陈静刚出门，就看见两个穿军装的人站在对面街角，是陆长洲和赵卫东。她愣了一下，没上前，只是往店里指了指，就匆匆去了肉铺。
陆长洲的目光，一首落在饭店门口。
他昨天听战友说，“红星饭店”开业，老板是个叫林晚的女人，心里就咯噔一下，今天特意拉着赵卫东来看看——果然是她。
饭店里人挤人，林晚站在大堂中间，手里拿着个小本子，一边记着客人的需求，一边跟服务员交代：“3号桌加份粉条，5号桌的火锅汤底要清汤，别放辣。”
她的头发梳得整齐，脸上带着笑，说话时从容又干练，跟以前那个只会缩着肩膀、唯唯诺诺的女人，判若两人。
“没想到啊，你家这位，还真把饭店开起来了。”赵卫东碰了碰陆长洲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惊讶，“以前看她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这么有本事。”
陆长洲没说话，手指攥着衣角，眼神复杂。
他想起上次回家，母亲抱怨林晚“抛头露面，不像正经媳妇”；想起沈清荷说“女人家就该在家带孩子”；可现在，林晚站在满是客人的饭店里，自信又从容，比在家里时，耀眼多了。
“你看她那样，跟在陆家时完全不一样了。”赵卫东又说，“以前见你跟见了猫似的，现在倒像个当家的老板娘了。”
陆长洲的喉结动了动，没接话。
他看见林晚弯腰给一个老人添粥，笑着说“慢慢喝，不够再盛”；看见她接过周川递来的账本，手指在上面轻轻划着，跟周川说着什么，周川点点头，眼里满是信任；看见孩子们围在她身边，脸上带着以前从没有过的笑。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有点发堵。
是失落？是不甘？还是别的什么，他说不清。只知道，眼前这个林晚，再也不是他印象里那个需要依附他、依附陆家的女人了。她像一株被移栽的草，在没人管的地方，自己扎了根，还长出了新的枝叶。
“走吗？进去吃碗火锅？”赵卫东推了推他。
陆长洲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不了，还有事。”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有点沉。风卷着火锅的香味，从身后飘过来，他却没回头——他怕再看一眼，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会再也藏不住。
饭店里，林晚刚送走一桌客人，擦了擦额头的汗。陈静提着新鲜的羊肉回来，笑着说：“外面人还不少，咱们这开业第一天，算是火了！”
林晚看着满座的客人，看着身边忙碌的伙伴和孩子，心里暖得发烫。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往后的日子，会像这沸腾的火锅一样，红红火火，热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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