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巷子染成暖橘色，墙根下的狗尾巴草被风吹得轻轻晃。林晚抱着陆向南坐在老槐树的石阶上，孩子的脸埋在她颈窝，肩膀还在一抽一抽地噎着，攥着空布包的手没松开，布包边角被眼泪浸得发皱，像揉过的纸。
“向南，娘知道你疼。”林晚轻轻摸了摸他汗湿的头发，声音软得像棉花，却没半分哄着的意思，“那五毛钱，是你蹲在批发部跟王老板砍价，是你放学不玩弹珠，一本本租小人书攒的，对不对？”
陆向南的眼泪又“吧嗒”掉下来，蹭在林晚的布衫上，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嗯……我想攒够一块钱，给娘买块新帕子，娘的帕子都破了……还想给西西买糖，她总说想吃水果糖……”
“娘知道你的心意。”林晚把他抱得紧了点，指腹擦过他冻得发红的耳朵，“可你再想想，李婶的荷包，是她闺女从城里坐火车捎来的。她每天都拿出来看，逢人就说‘这是我闺女绣的’，跟你宝贝那五毛钱一样，对不对？”
陆向南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他想起昨天偷偷摘荷包时，看见李婶坐在门口摸荷包的样子，嘴角带着笑，那时候他只想着西西会喜欢，没顾上别的。
“上回你偷张婶的手帕，娘没替你还；这次偷李婶的荷包，娘也没替你赔。”林晚的声音慢了些，每个字都落在孩子心上，“不是娘狠心，是娘不能让你觉得——错了没关系，有人会帮你扛。要是这次娘替你把钱给了，替你跟李婶道歉，下次你再看见喜欢的东西，会不会还想着‘拿了也没事，娘会解决’？”
“我……”陆向南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没想……我就是觉得西西会喜欢……”
“喜欢不是偷的理由。”林晚打断他，却伸手擦掉他的眼泪，“你喜欢小人书，没偷过书店的；你想赚弹珠，没抢过同学的，为什么到了手帕和荷包，就忘了呢？因为你觉得它们小，觉得没人会发现？可再小的东西，也是别人的，拿了就是错。”
这时，巷口传来西西的小奶音：“哥哥！娘！”
西西举着块皱巴巴的小花手帕跑过来，后面跟着陆向北。她把帕子递到向南面前，小手还沾着点泥土：“哥哥，你别哭，我把我的帕子给你擦脸，我以后不要荷包了，我把糖装在口袋里，一样的！”
陆向北也蹲下来，拍了拍向南的胳膊，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哥，下次咱们一起赚钱。我帮你看摊，你租小人书，咱们很快就能再攒够五毛钱，比之前还多。”
陆向南看着妹妹递来的手帕，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是林晚上次用碎布给西西做的。他伸手接过，指尖碰到帕子的软布，突然鼻子一酸，却没再掉眼泪，只是用力攥紧了帕子。
“娘，”他抬起头，看着林晚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责备，只有温柔的光，“我知道错了。不是五毛钱没了可惜，是我不该拿别人的东西。就算西西想要荷包，我也该跟你说，或者自己攒钱买，不能偷。”
林晚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指尖能感觉到孩子头发的软：“这才是娘的好孩子。娘爱你，爱西西，爱向北，比爱自己还多。可爱不是不管对错都护着你，是让你知道——错了不可怕，敢认、敢改，比什么都强。你以后想赚钱，想给弟弟妹妹买东西，娘都帮你，咱们走正路，不耍小聪明，好不好？”
“好！”陆向南用力点头，擦干最后一滴眼泪，攥紧了手里的小花手帕，“我以后再也不偷东西了！我要像娘教的那样，记账，进货，好好做生意，赚正经钱！”
从那天起，陆向南的小本子记得更认真了。他把每一笔收入、每一笔支出都用铅笔写得工工整整，还在本子上画了个小表格，左边写“赚的钱”，右边写“要花的钱”，连一分钱的进出都没落下。
早上他会提前半个钟头去批发部，跟王老板商量：“王叔叔，我能不能先拿三本小人书？我上次的钱赔给李婶了，今天放学就把钱给您送来，我肯定不骗您！”王老板看着他攥紧小本子的样子，笑着答应了。
傍晚收摊时，向南会把赚来的毛票小心翼翼地放进林晚新缝的蓝布包里，拉好拉链，贴在胸口。有次他赚了西分钱，特意跑去小卖部，给西西买了颗水果糖，给向北买了块橡皮，自己什么都没要。
林晚看着他踮着脚给小卖部老板递钱的样子，夕阳的光落在他身上，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只剩踏实的亮。她知道，孩子心里那道因“偷窃”留下的小口子，正被“担当”和“诚实”慢慢缝补，长出了更结实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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