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文化馆的走廊里，沈清荷捏着刚打印好的书画展通知，脚步却顿在窗边。楼下的巷口，陆长洲正帮林晚修饭店的窗户，他踮着脚，一手扶着窗框，一手递螺丝刀给林晚，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陆长洲眼里的笑意，是以前对她从未有过的软。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沈清荷转身走进办公室，抓起电话听筒，拨了卫生所王所长的号码。听筒里传来慵懒的声音：“谁啊？上班时间打电话。”
“王所长，是我，沈清荷。”她瞬间换上温柔的语气，手指绕着电话线，“有件事想麻烦您——最近总听家长说，红星饭店的食材不新鲜，我怕孩子们去吃饭闹肚子，您能不能派人去查查？”
“红星饭店？”王所长的声音顿了顿，随即笑了，“沈老师放心，这事简单！我下午就让李干事带两个人去，保证查得仔细，绝不让孩子们吃坏肚子。”
“别太声张。”沈清荷轻声说，“林晚一个女人开饭店不容易，要是真有问题，按规定来就行，别让人说我们欺负她。”
“明白！明白！”王所长连忙应下，“沈老师的意思我懂，保证办得漂亮！”
挂了电话，沈清荷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自己姣好的面容，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她就是要让林晚知道，没有陆长洲，她什么都不是；有陆长洲，她也能让她一无所有。
此时的红星饭店里，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林晚在灶台前翻炒着火锅底料，红油翻滚，香气飘满整个屋子。陆长洲帮着端盘子，军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额头上渗着薄汗，却笑得格外开心。
“爸，帮我递下弹珠！”向南在门口的小桌上摆着弹珠摊，抬头喊了一声。
陆长洲刚放下盘子，就快步走过去，帮着把弹珠摆成整齐的小堆：“小心点，别掉地上了。”
西西趴在旁边，手里拿着彩笔，在纸上画着火锅：“娘，我画的火锅，以后要挂在饭店里！”
林晚回头笑了笑：“好，等画好了，娘帮你贴在墙上。”
“砰！”饭店门被猛地推开，三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李干事手里拿着笔记本，脸色严肃：“谁是负责人？我们是县卫生所的，接到举报，你们饭店卫生不达标，现在进行检查！”
林晚赶紧擦了擦手走过来，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同志您好，我是负责人林晚。我们饭店的食材都是今早刚从菜市场进的，厨具每次用完都用消毒柜消毒，您可以随便检查。”
“是不是达标，我们查了才算。”李干事没给好脸色，径首往后厨走，“把食材库打开，还有消毒柜的使用记录，都拿出来！”
陆长洲放下手里的弹珠，跟了过去：“同志，我们天天都按规矩来，会不会是有人误报了？”
“误报？”李干事瞥了他一眼，“有没有误报，查了就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别妨碍我们工作！”
“我是她……”陆长洲刚想说“我是她前夫”，就被林晚拉了拉胳膊，她轻轻摇头，示意他别冲动。
后厨里，李干事翻着食材库的架子，突然拿起一袋干香菇：“你看这香菇，都有点受潮了，这就是不新鲜！还有你这消毒柜，使用记录上只写了‘消毒’，没写具体时间和温度，不符合规定！”
“同志，这香菇是昨天刚买的，有点潮是因为最近下雨，晒一晒就好了，不算不新鲜。”林晚赶紧解释，“消毒柜每次用都是按说明书来的，温度够了才关，就是记录没写那么细，我现在补行不行？”
“补？晚了！”李干事把香菇扔回架子上，在笔记本上飞快写着，“根据《食品卫生管理办法》，食材不新鲜、消毒记录不全，属于严重违规，现在勒令你们停业整顿！什么时候整改合格，什么时候再来申请开业！”
“停业整顿？”林晚的脸色瞬间白了，声音都有点发颤，“同志，我们这饭店全靠每天的收入养活三个孩子，要是停业了，房租、学费都没着落，您通融一下，我们现在就整改，保证明天就合格！”
“通融不了！”李干事拿出一张停业通知，“这是规定，必须停业！现在就贴封条，要是敢私自营业，我们就加重处罚！”
旁边的客人听见动静，纷纷起身结账：“怎么还停业了？我还想来吃火锅呢。”
“是不是真有卫生问题啊？以后不敢来了。”
向南看着客人都走了，眼圈泛红：“娘，那我的弹珠怎么办？还没卖出去多少呢。”
西西扑进林晚怀里，小声哭了：“娘，饭店是不是要关门了？我们以后不能在这里画画了吗？”
向北站在旁边，紧紧攥着拳头，没说话，却走到林晚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他知道，现在不能让娘更着急。
陆长洲看着李干事拿出封条，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我是部队的陆长洲，跟你们王所长认识，这事能不能再商量商量？林晚一个女人不容易，别这么逼她。”
“陆团长？”李干事愣了一下，随即又硬气起来，“就算是陆团长，也得按规定来！我们是执行公务，您要是有意见，可以去县卫生局反映，别在这儿为难我们。”
说话间，两个干事己经把红色的封条贴在了饭店大门上，“停业整顿”西个黑字格外刺眼。李干事把停业通知塞到林晚手里，转身就走，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饭店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封条在风里轻轻晃。林晚走到门口，指尖轻轻碰了碰封条，冰凉的触感像针一样扎进心里。她回头看着空荡荡的饭店，看着孩子们担忧的眼神，看着陆长洲紧绷的脸，脸色第一次变得无比凝重——以前赵卫国来闹，她能扛；别人说闲话，她能忍；可这次，饭店停了业，全家的生计断了，这个危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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