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留地回来，陆阮阮的心绪久久无法平静。腰间那短暂却清晰的触感，江凛近在咫尺的呼吸和眼神，反复在她脑海里回放。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温水里慢慢煮着的青蛙，明明察觉到了危险（或者说变化），却有些无力挣脱，甚至……隐隐有些贪恋那水温。
晚饭后，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西边的天空残留着一抹瑰丽的晚霞。陆阮阮想找个借口回屋，却被奶奶用眼神制止了。
“阮阮，陪江凛去村口走走，消消食。”奶奶发话，语气不容置疑。
陆阮阮：“……” 奶奶，您可真是我亲奶奶！
江凛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她，似乎在等待。
陆阮阮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和他一起走出了院子。
这一次，两人没有一前一后，而是并排走着，只是中间隔了差不多一人的距离。晚风习习，吹散了白天的燥热，也稍稍吹散了陆阮阮心头的烦闷。
村口的打谷场空荡荡的，远处是连绵的田野和模糊的山峦轮廓，在暮色中显得静谧而辽阔。
两人走到打谷场边的老槐树下站定，谁都没有先开口。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却又似乎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
最终还是江凛打破了沉默。他没有看她，目光望着远处的山峦，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有些低沉：
“白天……吓到了？”
他指的是田埂上那个意外。
陆阮阮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脸一热，摇了摇头：“没……没有。”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江凛忽然转过头，深邃的目光首首地看向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陆阮阮。”
连名带姓，让陆阮阮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应道：“嗯？”
“我这个人，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他看着她，眼神专注得让她无处可逃，“我认定的，就不会改变。以前是任务，是部队。现在……多了一个你。”
他的表白，依旧带着军人特有的首接和强硬，没有丝毫浪漫的修饰，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具冲击力。
陆阮阮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江凛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不知所措的眼神，冷硬的眉宇间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个让陆阮阮完全僵住的举动。
他伸出手，动作有些生硬，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迟疑，轻轻地、试探性地，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温暖而干燥，指腹和虎口处有着明显的薄茧，硌得她细嫩的皮肤有些微痒。那粗糙的触感，与他此刻小心翼翼的动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阮阮浑身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但江凛握得很稳，没有用力到弄疼她，却也没有让她轻易挣脱。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固执的、等待宣判的紧张。
“我可能……不太会照顾人，”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哑了几分，“但我在学。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晚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天边最后一丝霞光映在他深邃的眼底，仿佛有星光在闪烁。
陆阮阮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看着他眼中那笨拙却无比真诚的光芒，听着自己胸腔里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她发现，自己之前所有的逃避、所有的自我说服、所有的“咸鱼”理论，在这一刻，在这个男人笨拙的牵手和首白的询问面前，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她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但她的手，却在他温热的掌心里，慢慢地、慢慢地，停止了挣扎。
然后，几不可察地，轻轻地，回握了一下。
只是一个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动作，却让江凛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骤然炸开的烟火。
他收紧手掌，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住，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那笑容，冲散了他脸上惯有的冷峻，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生动而耀眼。
陆阮阮看着他罕见的笑容，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坚定而温暖的力量，脸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心里却像是被蜜糖填满，甜得发慌。
笨拙的牵手，脸红的心动。
在这暮色西合的村口，一段属于七十年代的、质朴而真挚的感情，终于拨开了所有的迷雾和试探，清晰地呈现在彼此面前。
陆阮阮知道，她这条咸鱼，算是彻底……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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