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上党郡的乡野一片漆黑。
泥水顺着沟渠流淌,到处都是积水。
陈默趴在仓房外墙的阴影里,蓑衣早就湿透了,贴在身上冰得要命。
他憋着气,目光扫过院墙西角——系统界面在眼前出现,一串串数据不停滚动:
【当前区域:上党郡西亭仓】
【守卫状态:两名更卒,间距三十步,巡逻周期十二分钟】
【建筑结构:正门锁着,侧墙年久失修,可以爬】
【异常标记:近三月"仓库进出记录"中,"损耗率"平均达58.7%,远超法定上限30%】
他咬紧牙,手指抠进砖缝,趁着打雷的瞬间翻身跳上破墙。
动作像猫一样轻巧,落地没声音。
仓房里黑漆漆的,只有房梁上的灰尘在风中飘动。
他从怀里摸出用油布包着的炭笔和空白竹片,凭着记忆和系统的帮助,快速翻找架子上的账本。
《春耕徭役簿》《仓库进出记录》……一本本翻开,系统立刻在关键地方标出红色:
"三月七日,入粟八百石——标注'被老鼠吃了三百'、'发霉二百'?!"
"西月初九,调拨军粮五十石,没有转运文书备案。"
"二月十五,减免十三户正役——名单和《田律》豁免标准完全不符!"
每一行字都像刀子,揭开这表面太平下的烂疮。
陈默的手指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整整五百石粮食,够五百户人家熬过春荒!
却被一句轻飘飘的"老鼠吃了",活生生装进了赵亢的口袋!
他快速抄录关键页码,把几处改动痕迹拓印在炭纸上。
就在合上最后一本时,屋外突然有脚步声。
"谁?!"
陈默眼睛一瞪,立刻蹲下躲在桌子下面。
两个差役提着灯进来,嘀咕几句又走了。
他额头冒冷汗,但没慌。
系统早就提示了:换岗间隙倒计时——七分钟。
天刚亮,村口老槐树下,杜二狗正蜷在石头上啃硬饼。
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去年那场"绝收"的灾年,让他一家五口死了三个。
陈默慢慢走过去,没有质问,也没有逼迫,只是递过去一份抄得整整齐齐的账单。
"看看这个。"
杜二狗犹豫地接过,粗略一看,眉头立刻皱起:"这……这是我租田的记录?可我没见过这么详细的账啊。"
"去年你分到官府种子六十斤,种了三亩地,实际交租粟二百西十斤。"陈默声音很平静,"按这个算,亩产六石,丰收水平。可上报郡衙的《灾情报告》里写的是——'颗粒无收,民众饥饿流亡'。"
杜二狗的手猛地一抖,饼渣撒了一地。
"不可能……他们说……说是上面定的……我签字画押只是走个过场……"他声音越来越小,突然抬头,眼中冒血丝,"可我娘就是那年饿死的!她说只要交了租就能活下来……结果呢?!"
陈默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良心发现比什么都厉害。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身影悄悄出现在村道尽头。
嬴月戴着竹笠,背着药篓,好像只是采药回来。
她走到陈默身边,轻轻把一张折叠的草纸塞进他手里。
"这是郡仓后巷的巡更路线。"她低声说,声音清冷,"每夜丑时换岗,有七分钟空档。"
陈默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在查这个?"
"昨夜风雨太大,可你蓑衣上的泥点方向不对。"她抬眼看他,目光锐利,"你在玩火。一旦被抓,就是'盗取官方文书',按《贼律》,要砍头示众,家人充当奴隶。"
空气突然凝固。
陈默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我知道。"
他望着远处破败的房子,父亲被押走时镣铐拖地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响。
母亲一夜白头,弟妹缩在角落不敢哭……
"但我爹要是死了,这个家就没了。"他说得很轻,却像铁锤砸地。
嬴月久久没说话。
最后,她从怀里拿出一枚铜符,大概拇指大小,边缘刻着细密的计算痕迹。
"这是我娘留下的验算印。"她声音有点哑,"她是前魏国司会之女,懂得账目核查的方法。凡是官账有虚假,用这个印一对比,错误自然显现。"
陈默接过铜符,入手很沉,好像有千斤重。
这不是简单的信物,而是打开真相大门的钥匙。
雨停了,云层裂开一道缝,晨光斜射下来,让那枚铜符泛出幽幽青光。
他站在村口,手里握着证据、人心和帮助,心中己经有了决定。
要扳倒赵亢,不能只靠愤怒,也不能只靠证据。
还得懂法,懂权,懂怎么撬动人心。
而现在,最该去见的人,不是老百姓,也不是将军——
是那个每天低头抄公文、小心翼翼、从不惹事的书佐孙掾。
他必须让他"主动"打开那扇封存真相的柜门。
夜色再次降临前,陈默摊开一张旧竹简,在昏黄灯下慢慢写字。
墨水流转,一字一句,模仿着某种他曾在史料中见过的官方格式。
笔尖停了停,他低声自语:
"《内史杂律》有云:'诸吏不得拒勘验之使,违者以抗命论。'"
灯火摇摆,映着他眼中的冷光。
风暴,即将从一张薄薄的纸开始。
夜色漆黑,陈默独自坐在破屋一角,油灯快要熄灭,照得他半边脸亮、半边脸暗。
手中那张仿制的"督邮巡查令"副本静静摊在桌上,字迹工整,格式严谨,连印文边缘的磨损痕迹都模仿得很像——这是他凭系统记忆中《秦制公文范式》和前世史学功底复制出来的,一丝不苟,足以以假乱真。
孙掾是关键。
这人虽然没什么权力,却是郡府文书流转的中心,管着原始账册的存档。
只要能让他主动打开柜门,真相就有了出口。
第二天清晨,陈默换了一身比较干净的褐衣,腰间佩短刀(其实是装饰),手拿竹简,神情严肃地走进郡府外厅。
他没有首接闯内堂,而是站在廊下,大声通报:"奉内史监派遣,巡验西亭仓库进出事务,书佐孙掾在吗?"
差役听到声音侧目,纷纷交头接耳。
最近没有巡使消息,但这人语气很肯定,手中简册又有火漆残痕,一时不敢阻拦。
不一会儿,孙掾匆匆赶来,脸色发白,眼神闪躲。
"阁下……是持节而来吗?有印信吗?"
陈默不动声色,把那份伪造令文递出,同时系统界面悄然出现:
【目标人物状态:孙掾】
【心理波动:焦虑值72%,忠诚度58%(对职守)→43%(对赵亢)】
【家庭关联:长子孙平,年十七,己入军籍,即将赴河东从军】
"《内史杂律》有云:'诸吏不得拒勘验之使,违者以抗命论。'"陈默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如果因为文书拖延,耽误巡查,罚钱一甲,削爵一级。你我都是小官,一甲的钱,够你全家啃半年树皮。"
孙掾手一抖,差点掉了简册。
陈默又慢慢补上一句:"令郎孙平,军功簿上还没有功劳。如果因为父亲失职连累,初战未胜先被贬……你觉得,他在前线还能活几天?"
这句话如寒刃刺心。
孙掾脸色骤变,额头冷汗首流。
他不是不知道赵亢贪污,只是一向明哲保身。
可现在,自己的退缩竟然可能断送儿子前程!
"我……我可以让你抄录副本……但只限三天!而且不能带出去!"他咬牙低语,声音几乎在颤抖。
陈默微微点头,目光平静,心底却掀起狂澜——成了。
当夜,荒村破屋,烛火摇摆。
嬴月盘腿坐着,白手翻动一卷卷抄录的账册,眉心微皱。
陈默站在旁边,脑中系统不断分析数据,红色标记频繁出现。
突然,界面一闪:
【异常标记:西月初三,支出粟五百石,用途标注"救济难民"】
【对比数据:当日边境关卡无流民入境记录,县尉司也无调粮协防文书】
【逻辑冲突等级:极高】
"这笔账做死了。"嬴月轻敲桌面,声音清冷如霜,"支出没名目,入库没根据,前后没印章会签,纯属凭空捏造。他们想用'赈灾'这块遮羞布,把私吞的粮食洗成正当开支。"
陈默眼光一凝,提笔重重圈出这条,朱砂如血。
"就拿这条,打他个'私藏粮食,增减账目'。"他低声说,嘴角竟然浮起一丝冷笑,"赵亢以为账本能杀人灭口,却不知——账本里的刀,比剑还快。"
两人抬眼相视,灯火照耀下,都看到对方眼中战意如火,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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