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阳光己经开始带上灼人的热度，大专二年级下学期的课程临近尾声，随之而来的是为期一个月的教学实习安排。
陈旭所在的计算机应用专业，实习方向五花八门，有的去了小软件公司打杂，有的去了网吧做网管，而陈旭、王志强和李锐，则被分配到了本市最大的电脑城——百脑汇。
站在百脑汇门口，巨大的电子广告牌循环闪烁着各色促销信息，人潮涌动，喧嚣声夹杂着各种品牌的促销喇叭声，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新电子产品特有的塑料和金属气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汗水和快餐的味道。
“我靠，这么多人！”王志强咋舌道，扯了扯身上那件印着“迅捷科技”logo、明显大了一号的廉价 polo 衫——这是他们实习公司的“工装”。
李锐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正常，周末装机高峰期。”
他们的实习单位“迅捷科技”，是电脑城里一个不大的摊位，主要业务是组装电脑、销售配件和维修。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姓刘，眼神精明，说话语速极快。
“来了？行，都精神点！”刘老板扫了他们三个一眼，没什么寒暄，首接开始分配任务，“你，胖子，”他指着王志强，“去门口发传单，见人就塞，机灵点！你，”他看向李锐，“跟着老张学装机，看仔细了！你，”
最后目光落在陈旭身上，“先去后面仓库帮忙清点一下刚到的那批显卡，然后到前面来，有客人咨询就招呼一下，不懂的问老李。”
任务分配简单粗暴，带着典型的生意人效率。王志强苦着脸抱着一摞传单挤进了人流；李锐默默走到一个老师傅旁边，看着对方熟练地将各种零件组装成一台完整的机器；陈旭则被带到了拥挤不堪、堆满纸箱的仓库。
仓库里又闷又热，只有一个小风扇徒劳地转着。陈旭按照单子，开始清点那些包装盒上印着英伟达或AMD标志的显卡。
灰尘在阳光透进来的光柱中飞舞，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这工作枯燥且毫无技术含量，但他还是耐着性子，仔细核对型号和数量。
清点完显卡，他来到前面的摊位。摊位不大，三面都是玻璃柜台，里面陈列着各种CPU、内存条、硬盘和主板，墙上挂着显示屏和键盘。另一个姓李的老员工正忙着跟一个学生模样的顾客介绍配置。
“小陈是吧？来了就站这边，有人来就问问需求。”老李头也不抬地吩咐了一句。
陈旭点点头，有些拘谨地站在柜台后。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听着此起彼伏的讨价还价声和技术咨询，他感到一种陌生的无所适从。
很快，一个穿着汗衫的大叔走了过来，敲了敲柜台玻璃：“小伙子，给我来个玩游戏不卡的显卡，要性价比高的！”
陈旭心里一紧，努力回忆着之前自己研究游戏配置时了解的知识：“叔……叔叔，您预算大概多少？主要玩什么游戏？”
“预算……两三千吧！就玩那个……什么联盟，还有吃鸡！”
陈旭快速在脑子里过滤着这个价位合适的型号：“这个价位的话，RTX 3060或者RX 6600 XT都可以考虑，性能足够应对您说的游戏了……”
他尽量让自己显得专业，但语气还是有些生涩。大叔显然也是个半懂不懂的，又问了一大堆关于显存、位宽、散热的问题，有些问题很基础，有些则很外行。陈旭一边回答，一边额头冒汗，生怕说错什么。
最后，大叔犹豫了半天，还是说：“我再逛逛对比一下。”然后就走了。
第一个客户，无疾而终。陈旭有些挫败。
老李忙完了手里的活，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刚开始都这样。电脑城就这样，十个问价的能成一个就不错了。嘴皮子要利索，胆子要大，别怕说错，但也不能瞎说。”
下午，来了一个更棘手的客户。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孩，抱着台笔记本，语气焦急：“帅哥，帮我看看我这电脑，突然就开不了机了，风扇转一下就没反应了，里面还有我明天要交的论文呢！”
陈旭接过笔记本，尝试按开机键，果然如她所说。他拆开后盖（这是实习前紧急培训的），初步检查了一下，内存条、硬盘连接似乎都没问题。
“可能是主板或者电源的问题，具体需要进一步检测。”他按照培训的说辞解释道。
“啊？那要多久啊？我论文怎么办？”女孩快急哭了。
“我们这边检测需要时间，而且如果真是主板问题，维修周期比较长……”陈旭实话实说。
“不行不行！我等不了！你们能不能先帮我把硬盘里的数据拷出来？”女孩抓着救命稻草般问道。
陈旭看向老李。老李走过来看了看：“可以是可以，但需要专门的硬盘盒，而且不保证数据一定能完整恢复，这属于额外服务，要收费的。”
“收费没问题！只要能救回我的论文！”女孩连忙答应。
最终，在老李的指导下，陈旭小心翼翼地将女孩的笔记本硬盘拆下，用店里的硬盘盒连接到自己测试用的电脑上，幸运的是，数据大部分都成功读取了出来。女孩千恩万谢地付了钱，抱着拷贝好数据的移动硬盘走了。
看着女孩如释重负的背影，陈旭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有种微妙的成就感。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一次数据恢复，但能实实在在帮到人，解决一个燃眉之急，这种感觉，和他在游戏里带领团队通关副本的成就感不同，更接地气，也更……真实。
一天实习下来，腰酸背痛，嗓子也有些发干。回到学校，三人在食堂碰头。
“累死我了！站了一天，腿都快断了！”王志强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抱怨，“发传单还被保安撵了好几次！”
李锐看起来平静些，但眼底也有些疲惫：“装了三台机，都是低端配置，利润薄得很。老张说，这行现在不好做，网上冲击太大。”
陈旭默默吃着饭，回想着今天的经历——枯燥的清点、失败的产品推销、以及最后那次成功的数据恢复。这种首接面对社会、靠一点点知识和体力换取报酬的体验，与他以往在校园和家庭庇护下的生活截然不同。
它粗糙，甚至有些狼狈，却无比真实地让他触摸到了生活不易的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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