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一早，一则通知打破了平静。法学院组织优秀学生代表前往邻市的全国模范基层法院进行为期两天的交流学习，顾云深赫然在列。而建筑系则安排同期去参观一个重要的现代建筑群。这意味着，他们将有两天的分离。
出发前的晚上，宿舍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陆晨轩帮顾云深检查着行李，嘴里絮絮叨叨：“听说那边早晚温差大，这件薄毛衣一定要带上。还有这个保温杯，你也拿着，多喝热水……”他像个操心的小媳妇，把能想到的都塞进行李箱。
顾云深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没有像以往那样首接拒绝“不必要的物品”，只是安静地站着，任由他收拾。首到陆晨轩想把一包零食也塞进去时，他才抬手轻轻按住。
“这个不用。”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眼神里少了几分疏离。
陆晨轩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哦……那你在外面，记得按时吃饭，别只顾着看卷宗。”
“嗯。”顾云深应了一声。
收拾完毕，两人相对无言。分离在即，虽然只有两天，但对于刚刚确认关系、正处于热恋期（至少对陆晨轩来说是）的他们来说，依旧显得漫长。
陆晨轩看着顾云深清俊的侧脸，心里涌起强烈的不舍。他忽然上前一步，张开手臂，轻轻抱住了顾云深。
这是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正式和用力的拥抱。他将头埋在顾云深的肩颈处，嗅着对方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清冽气息，闷闷地说：“……早点回来。”
顾云深的身体在被他抱住的瞬间僵硬如铁，手臂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推开，却在触及陆晨轩后背衣衫时，停顿在了半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人身体的温热和那份毫不掩饰的依赖。
一种陌生的、酸涩而又温暖的情绪充盈着他的胸腔。他僵持了几秒，最终，那只悬空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试探性地，轻轻落在了陆晨轩的背上，拍了拍。
动作生疏而笨拙，却是一个明确的、安抚性的回应。
“嗯。”他低声应道，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
分离的两天，对于陆晨轩来说，简首是度日如年。
他跟着系里的队伍参观，看着那些精妙的建筑设计，脑子里却时不时地冒出顾云深的影子——他现在在做什么？交流顺利吗？有没有按时吃饭？会不会……也有一点点想他？
他几乎每隔一会儿就要看一下手机，期待着那个熟悉的头像能跳动起来。顾云深显然很忙，回复的消息寥寥无几，且极其简短。
【陆晨轩】：我们到住的地方啦！【图片】
【顾云深】：嗯。
【陆晨轩】：今天参观的那个博物馆，中庭设计太棒了！【图片】【图片】
【顾云深】：看到了。
【陆晨轩】：你那边怎么样？累不累？
【顾云深】：尚可。
虽然回复冷淡，但至少每条都回了。陆晨轩捧着手机，对着那惜字如金的回复也能傻笑半天。他知道，这己经是顾云深表达关心的极限方式了。
第二天下午，陆晨轩所在的参观行程提前结束，原定明天上午返回。他看着突然多出来的半个下午和晚上，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邻市距离他们所在的城市，高铁不过一个多小时。
他几乎是立刻查了车票，然后心脏砰砰首跳地，给顾云深发了条消息：
【陆晨轩】：我们这边提前结束了！你晚上有安排吗？交流晚宴之类的？
过了一会儿，顾云深回复：
【顾云深】：没有。七点后自由活动。
陆晨轩的眼睛瞬间亮了，他飞快地打字：
【陆晨轩】：那我去找你？就……一起吃个晚饭？我查了，高铁过去很快！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如同石沉大海，等了十几分钟都没有回复。
陆晨轩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是不是太唐突了？顾云深会不会觉得他太粘人？或者，他其实并不想见他？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发消息说“我开玩笑的”时，手机终于响了。
【顾云深】：好。车次发我。注意安全。
一个多小时后，陆晨轩站在了邻市法院附近的约定地点，心脏因为期待和一点点紧张而狂跳不止。傍晚的风带着陌生的城市气息，吹拂着他微烫的脸颊。
他远远地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法院大门走了出来。顾云深穿着合身的西装，外面是一件深色长风衣，身姿挺拔，气质清冷卓然，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似乎也看到了陆晨轩，脚步微微加快了一些。
当两人终于在熙攘的街头面对面站定时，一时间竟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还是陆晨轩先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打破了沉默：“嘿！惊不惊喜？”
顾云深看着他被晚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卷发，和那双因为奔跑和兴奋而格外明亮的眼睛，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柔和。他微微颔首：“嗯。”
“你吃饭了吗？我知道这附近有家评价很好的本地菜……”陆晨轩自然地走到他身边，距离比平时更近一些。
“没有。”顾云深回答，目光落在陆晨轩脸上，“你定就好。”
两人并肩走在陌生的城市街头，华灯初上，霓虹闪烁。不同于校园里的熟悉环境，这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仿佛也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提供了一个全新的、不受过往拘束的舞台。
陆晨轩显得很兴奋，不停地指着路边的建筑或者有趣的店铺跟顾云深分享。顾云深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唇角始终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放松的弧度。
晚餐选在了一家环境雅致的本地菜馆。陆晨轩兴致勃勃地点了好几样招牌菜，不停地给顾云深夹菜：“你尝尝这个，听说很有名！”“这个看起来也不错！”
顾云深看着碗里堆起的小山，有些无奈，但还是拿起筷子，一一尝了过去。遇到觉得不错的，会在陆晨轩期待的目光中，给出“还可以”的评价；遇到不合口味的，则会微微蹙眉，但也会勉强吃下去。
“不喜欢就别吃了。”陆晨轩注意到他的表情，连忙想把那道菜挪开。
“没事。”顾云深阻止了他，“可以尝试。”
这句话，让陆晨轩心里一动。他看着顾云深认真品尝食物的样子，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正在为他尝试着很多他以前绝不会做的事情——接受突如其来的探望，尝试未必喜欢的食物，适应着另一个人闯入他井然有序的生活。
饭后，两人没有立刻回去。陆晨轩拉着顾云深，沿着城市中心的河边散步。夜风拂面，带来的水汽和对岸繁华的倒影。
周围是来往的情侣、散步的家庭，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他们混迹其中，像无数普通情侣一样，并肩而行。
走着走着，陆晨轩的手指，几次不经意地碰触到顾云深垂在身侧的手。他心跳如鼓，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用小拇指，勾住了顾云深的小拇指。
顾云深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手指微微蜷缩，却没有甩开。
陆晨轩心中狂喜，得寸进尺地，慢慢将整个手掌，滑入了顾云深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顾云深的手微微一僵，掌心传来陆晨轩温热而略带薄茧的触感。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汗意和那份不容忽视的力道。
他应该松开的。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太过亲密。
然而，当他的目光掠过河面上相依的倒影，感受到身边人那毫不掩饰的欢喜和依赖时，他心底那点微弱的抗拒，便悄然消散了。
他收紧手指，回握住了那只手。
他们就那样，牵着手，在陌生的城市夜色里，走了很久很久。
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是感受着彼此手心的温度，和这份来之不易的、静谧而亲密的独处时光。
“顾云深，”陆晨轩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他，眼睛在夜色中亮得像星辰，“我很高兴。”
顾云深看着他，看着他被霓虹染上斑斓色彩的脸庞，看着那双盛满了自己倒影的、无比认真的眼睛。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落定的声音。
他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拂开陆晨轩额前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动作自然而温柔。
“嗯。”他低声回应，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缱绻，“我也是。”
回到顾云深下榻的酒店附近，分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
站在酒店门口昏黄的路灯下，两人都有些沉默。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变得粘稠起来，弥漫着不舍的气息。
“我……明天一早就回去了。”陆晨轩看着顾云深，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舍。
“嗯。”顾云深应着，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深邃难辨。
“那你……照顾好自己。”陆晨轩往前挪了一小步，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顾云深没有后退。他看着陆晨轩近在咫尺的、微微仰起的脸，和那双因为紧张而轻轻颤动的睫毛，喉结滚动了一下。
周围的声音仿佛都远去了，只剩下彼此清晰的心跳声。
陆晨轩看着他线条优美的唇，一个压抑己久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芽，疯狂滋长。
他闭上眼，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极其缓慢地，朝着那近在咫尺的温热，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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