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沉重而冰冷，苏音推开它的瞬间，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在空旷房间里的回响。与其说这里是书房，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私人审判庭。巨大的红木书桌后，一个男人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坐着，窗外是海市璀璨的夜景，却无法照亮他周身一丝一毫的暖意。
逆光中，只能看清他冷硬的下颌线和挺拔的身形轮廓，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这就是顾衍舟，原主记忆里那个冷酷、寡言、掌握着她生杀大权的丈夫。
苏音稳住呼吸，一步步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在他书桌前站定，没有先开口，只是平静地承受着那道审视的、冰冷的视线。
顾衍舟没有抬头，修长的手指将桌面上的一份文件，连同一個平板电脑，冷漠地推到她面前。动作间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签了。”他的声音低沉，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像淬了冰的刀刃。
苏音的视线先落在平板上。屏幕是亮着的，赫然是社交媒体热搜榜的界面。前十名，竟然有七条都与她相关，触目惊心的血红色“爆”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苏音 滚出娱乐圈#
#苏音 心机毒妇人设不崩#
#求顾总快和苏音离婚！#
#心疼顾家小少爷#
#苏音 史上最恶毒后妈#
她点开最上面的一条，评论区如同沸腾的污水，汹涌着最恶毒的诅咒。
“这种女人怎么还不去死？”
“故意弄丢孩子，己经构成犯罪了吧？建议报警！”
“顾总瞎了眼才娶她，赶紧离！”
“她唱的跳的都是什么鬼，活着就是污染环境！”
“苏音去死！苏音去死！苏音去死！”
密密麻麻的字眼，汇聚成一场网络暴力的狂欢。原主过往那些“音痴”表演的鬼畜剪辑、各种耍大牌的黑料截图，被反复传播、放大。这不是批评，这是欲将其剥皮抽筋、挫骨扬灰的集体宣泄。社会性死亡，不过如此。
苏音的心沉了沉，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她放下平板，拿起那份文件。白纸黑字，标题清晰——《离婚协议书》。条款苛刻到极致：她自愿放弃婚后一切财产分割，净身出户，并承认在婚姻存续期间【特别是针对顾子瑜走失事件】存在重大过错，自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和道德谴责。
这不仅仅是一纸离婚协议，这是一份认罪书，一份将她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判决书。
见她沉默，顾衍舟终于抬起眼。他的眼眸是深邃的黑，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积压的怒火和彻底的厌弃。“看够了？”他冷嗤一声，“签完字，滚出顾家。从今往后，你和顾家，再无瓜葛。”
苏音指尖微微收紧，纸张边缘硌着皮肤。她没有如顾衍舟预料的那样哭闹、辩解、或者歇斯底里地拒绝。她只是飞速地浏览着协议条款，大脑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运转分析。
净身出户？可以。原主本就没给这个家带来任何价值。
承认过错？这意味着将永远背负骂名，在原世界或许还能换个清净，但在这个陌生世界，失去经济来源又声名狼藉，几乎是死路一条。
而且……协议里完全没有提及原主的家族。记忆里，原主的父母虽然暴发户，但对这个女儿是真心疼爱，原主能嫁入顾家，似乎也耗尽了苏家不少资源和人脉。顾衍舟如此厌恶她，会不会迁怒苏家？
想到此处，苏音抬起头，目光首视顾衍舟那双冰冷的眼睛，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顾先生，协议我可以签。”
顾衍舟眉峰微动，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干脆，但眼神里的寒意未减分毫，显然认为她又想玩什么花样。
苏音继续问道，声音清晰而稳定：“但我签了之后，您是否能保证，我的……苏家，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顾衍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现在知道担心家里了？早干什么去了？”他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更强，“苏音，收起你这套惺惺作态的把戏。签了字，滚蛋，我没兴趣浪费精力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他的潜台词是：苏家，还不配他特意去对付。但这并不能让苏音完全安心。商海沉浮，大佬的心思谁能保证？
就在这时，苏音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嗡嗡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突兀。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跃着两个名字——“赵总”和“柳芊芊”。
这两个名字，如同原主记忆里的两个梦魇。赵总，星耀娱乐的老板，刻薄贪婪，只想榨干她最后的价值。柳芊芊，同公司的艺人，表面姐妹，背后捅刀，原主的很多黑料都少不了她的推波助澜。这个时候连环呼叫，无非是看到了热搜，要么是来威胁她乖乖听话，要么是来落井下石看笑话。
苏音首接按下了静音键，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仿佛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噪音和恶意。这个细微的动作，却透露出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决断和冷静。
她重新将目光聚焦回顾衍舟身上，无视了他刚才的讥讽，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认真：“协议的事，我们可以稍后再谈。但在签字之前，关于子瑜那天走失的具体细节，我想和您再确认一次。”
她顿了顿，在顾衍舟骤然变得更加锐利的目光中，缓缓说道：“我复盘了一下当时的记忆，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一句话骤然打破了表面死寂的平静。
顾衍舟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更加危险，他盯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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