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个空旷冰冷的卧室,苏音反锁了门,背靠着门板,才允许自己流露出片刻的疲惫。与顾衍舟的对峙,看似平静,实则耗费了她巨大的心力。那种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沉重。
她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外面是顾家庄园精心打理的花园,夜色中景观灯勾勒出优美的轮廓,静谧而奢华,却像一座美丽的牢笼。
绝境。毫无疑问的绝境。
顾衍舟的态度坚硬如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顾子瑜对她的恐惧根深蒂固,接近都困难。外界舆论更是将她踩入泥泞,恨不得她永远消失。
苏音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抱怨、恐慌,这些情绪只会让情况更糟。她是音乐制作人,擅长在复杂的和弦中寻找和谐的可能,在看似混乱的旋律里梳理出主线。现在,她需要把眼前的困境当作一个最难攻克的编曲项目来分析。
她拿出纸笔,开始罗列利弊,梳理线索。
不利因素【绝境】:
丈夫顾衍舟: 极度厌恶、不信任,坚决要求离婚。
继子顾子瑜: 因原主过失而产生心理创伤,极度恐惧排斥。
社会舆论: 全网黑,社会性死亡,事业彻底瘫痪。
经纪公司: 唯利是图,不仅不会帮忙,很可能落井下石。
自身处境: 在顾家孤立无援,佣人轻视,缺乏经济来源。
原主家族: 可能受到牵连,自身难保。
清单长得让人绝望。苏音的笔尖在纸上停顿了片刻。难道真的没有一点有利因素吗?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写。
有利因素/突破口【生机】:
自身能力: 保留前世的绝对音感、音乐知识、成熟心智和冷静的分析能力。这是最核心的资本。
信息差: 她知道原著的大致结局:顾衍舟黑化,顾子瑜悲剧,这是预警,也是改变命运的动力。
核心矛盾点: 顾子瑜的走失事件。顾衍舟的所有愤怒都源于此。如果能证明此事另有隐情,或至少展现出全力弥补的态度,是动摇他看法的唯一可能。
顾子瑜的兴趣点: 张姨提到的“瓶瓶罐罐”,以及她隐约听到的清脆声响。这孩子可能对声音敏感,这或许是接近他的唯一桥梁。
时间: 顾衍舟给了她签字的时间,但并非立刻将她扫地出门。这留下了操作的空间。
目光在“顾子瑜”和“声音”这两个词上反复流连。一个计划雏形渐渐在脑中形成。
硬碰硬对付顾衍舟,死路一条。哭诉哀求,更会让他厌恶。唯一的生机,在于那个孩子。
原主伤害了孩子,那么,弥补就必须从孩子开始。只有让顾子瑜消除恐惧,甚至……接纳她,顾衍舟这座冰山才有可能出现裂痕。
而接近孩子的媒介,就是声音,是音乐。这是她最擅长的领域。
如何开始?首接送玩具?显然不行,恐惧会让孩子拒绝一切来自她的东西。刻意讨好?会更显可疑。
需要一個自然、不刻意、甚至能引起孩子好奇的方式。
就在这时,被她静音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这次闪烁的名字是——“林悦”。
苏音犹豫了一下,原主记忆里,这个女孩是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人,即使在原主作天作地的时候,也试图劝说过。或许,可以从她那里了解一些外界更具体的信息,以及……原主和顾子瑜之前更多的相处细节。
她接起了电话。
“音音!你怎么样了?我看到热搜了,打你那么多电话都不接,急死我了!”电话那头传来林悦急切又带着哭腔的声音,“你现在在哪?顾总他……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没事,悦悦。”苏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还在顾家。”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林悦松了口气,随即又气愤起来,“那些网友太过分了!什么都不知道就乱骂!还有柳芊芊那个贱人,她刚才还在朋友圈阴阳怪气!音音,你别看手机了,心烦!”
苏音心中微暖,至少在这个世界,还有一个真心关心她的人。“嗯,我知道。悦悦,谢谢你。”
“谢什么呀!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个?”林悦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音音,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子瑜那件事……唉,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当时就是心情不好,没注意……”
苏音心中一动,顺势问道:“悦悦,你还记得……子瑜走失那天之前,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或者,子瑜平时除了安静,还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比如,对什么声音特别敏感?”
林悦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努力回想道:“特别的事……好像没有吧?那天不就是顾家普通的家庭聚会吗?至于子瑜……那孩子是挺奇怪的,好像特别喜欢听敲玻璃杯的声音?有一次在餐厅,他拿着勺子轻轻敲杯子,听得可入神了,后来还是顾总制止了,说不礼貌。”
敲玻璃杯的声音!
苏音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这和她猜测的“对声音敏感”完全吻合!一个喜欢听敲击玻璃杯声音的孩子,绝对拥有非凡的听觉敏锐度!
“音音,你问这个干嘛?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林悦好奇地问。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苏音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转移了话题,“悦悦,最近公司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赵总都快气疯了,说你捅了这么大篓子,连累公司形象,要你赶紧出面道歉,不然就要按合同追究你违约责任!柳芊芊更是上蹿下跳……音音,你现在自身难保,公司的事先别管了。”
又聊了几句,安抚好林悦后,苏音挂了电话。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却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敲击玻璃杯的声音……绝对音感……
一个大胆的、近乎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逐渐清晰起来。
她需要一套能发出不同音高的、精致的玻璃或水晶器皿。这不能是礼物,而应该是一个……“意外”的发现,一场发生在孩子听觉世界里的、无声的邀请。
第二天,苏音找到张姨,语气平淡地提出:“张姨,我房间需要一些装饰。我记得库房里好像有一些闲置的水晶花瓶或者玻璃摆件?能拿几个给我看看吗?”
她的请求合情合理,仿佛只是想用些小物件装点一下冰冷的房间。
张姨虽有疑惑,但还是应了下去。
苏音知道,第一步棋,己经落下。她要用声音,搭建一座通往那个封闭心灵的桥。这座桥或许纤细,但这是黑暗中,她看到的唯一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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