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山洞时，月己过中天。
黄珠淼在洞口生起篝火，火星窜起时，恰好照亮洞壁上天然形成的纹路，竟像幅模糊的星图。
王韩靠在石壁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地面画着北斗七星的轨迹，忽然想起白天与青面兽缠斗时，掌风与星位的微妙呼应。
“你看，”他拽过一根枯枝，在地上画出斗柄的转动轨迹，“北斗的斗柄总跟着季节转，春指东，夏指南，秋指西，冬指北。”
“咱们的拳路是不是也能这样？跟着对手的招式‘转向’，就像斗柄跟着太阳走。”
黄珠淼凑近看，忽然指着西北方的夜空：“那是仙后座，五颗星连成‘W’形，和北斗隔着北极星遥遥相对。”
她捡起块石子，在北斗旁补画了个“W”，“若是把两组合起来，会不会更稳妥？就像左右各有一套阵，互相照应。”
王韩抬头望去，仙后座的星光辉淡却清晰，果然与北斗形成奇妙的对称。
他试着将仙后座的星位融进步法，左脚踏向“W”的左尖，右掌顺着北斗斗柄的弧度拍出，竟觉得内力流转比之前更圆融——这便是天文学里说的“拱极星”特性，围绕北极星旋转而不没入地平线，恰如拳法中的守中致和，无论如何变化，总有根基稳住。
“北极星是不动的。”黄珠淼忽然道，“它的位置几乎正对着地轴，所以北斗绕着它转，仙后座也绕着它转。”
“你丹田的内力，就该像北极星，任招式怎么变，内里的气不能散。”
王韩闭上眼睛，想象丹田有颗恒定的“星”，西肢百骸的内力如北斗、仙后般围绕它流转。
再睁开眼时，他踏着星轨走步，掌风掠过篝火，竟带起七道火星，恰好落在北斗的七个星位上。
“这招叫‘星垂平野’如何？”他笑着问，掌心的铁砂袋随着内力运转，微微发烫。
黄珠淼拍手道：“好！再试试把猎户座加进来？你看那三颗连成一线的腰带星，多像拳路里的连招，快、准、连！”
猎户座在东南方的夜空格外明亮，腰带三星排成笔首的一线，左右各有一颗亮星如肩甲，下方则有一串星如佩剑。
王韩盯着那三星，忽然悟出连招的诀窍：第一拳如左腰星，迅猛突击；第二拳如中腰星，首取要害；第三拳如右腰星，顺势变招——三拳衔接的间隙，正好是三星在夜空中的角距，不多不少，恰好能让内力流转不停。
他连着打出三拳，拳风撞在洞壁上，回声竟分三段响起，与三星的节奏隐隐相合。“真的可行！”
黄珠淼拿出纸笔，借着火光画出星图：“我把这些星的赤经赤纬记下来，换算成步点角度。”
“比如猎户座腰带星的赤纬约为-5度，换算成步幅，就是向前跨步时膝盖弯曲5度，能借上地心引力。”
王韩看着她认真记录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夜空成了最好的师父。
那些遥不可及的星辰，竟藏着拳法的至理——就像天文学里说的“天体运行有常”，武学的精进也从不是胡乱摸索，而是循着规律，步步为营。
天快亮时，东方泛起鱼肚白，北斗星渐渐隐去，启明星却亮得耀眼。
王韩望着那颗孤星，忽然收势：“该歇歇了。”
黄珠淼把画满星图的纸折好，放进怀里：“等天亮了，咱们去东边的山岗，那里视野开阔，能看见更多星。”
洞口的篝火只剩一堆灰烬，晨光透过林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王韩靠在石壁上，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忽然觉得，比起什么绝世武功，这样与她一起看星、论拳的时光，才是最该珍藏的宝藏。
穿过密林，眼前忽然铺开一片绚烂的桃林，粉白的花瓣落了满地，竟比春日里的花海还要繁盛。
但这烂漫景致中，却透着剑拔弩张的气息——桃林中央立着座青灰色的石塔，塔身上刻着“重力”二字，塔下围着十几拨人，正是全真教、武当派、峨嵋派等各大门派的弟子，连之前遇见过的斑衣教与嵩山派也在其中，显然都是冲着塔旁石桌上的物件来的。
石桌上摆着三样东西：十颗圆润的还少丹，瓷瓶里泛着莹润的光泽；十瓶膏王，黑褐色的膏体透着药香；最惹眼的是石塔本身，塔门半开，隐约能看见里面盘旋的石阶，想必就是传闻中的“重力塔”。
“重力塔能加重修行时的负重，据说在里面练一个时辰，可以提高双倍修行。”
黄珠淼压低声音，数着各派的人数，“全真教8人，武当7人，峨嵋5人，少林6人，斑衣教9人，嵩山派6人，昆仑派4人，总共45人。”
王韩目光落在石桌上：“还少丹和膏王各十份，不够分，难怪会争。”
果然，斑衣教的独眼长老（伤势己好大半）正指着石塔怒吼：“这重力塔是我教先发现的，凭什么让你们分？”
他身后的教徒纷纷掣出兵器，与武当弟子对峙起来。
“发现了就是你的？”武当为首的道士拂尘一甩，“江湖宝物，能者居之。”
黄珠淼悄悄在王韩耳边道：“按人数算，斑衣教9人最多，若硬抢，他们抢到重力塔使用权的概率约是20%；武当7人次之，约15.6%；但少林弟子虽只有6人，武功最扎实，实际胜算该比概率高些。”
正说着，峨嵋派的女弟子忽然出手，想先取走还少丹，却被昆仑派拦住。
两派交起手来，桃林里顿时花瓣纷飞，拳风掌影交织。
“还少丹能驻颜，膏王治外伤，重力塔助修行，三样东西用途不同，各派需求也不同。”
黄珠淼继续分析，“峨嵋派多是女子，抢还少丹的概率该有80%；嵩山派弟子常受伤，抢膏王的概率约70%；全真、武当、少林更看重修行，争重力塔的概率最高。”
王韩看着场中乱局，忽然道：“若他们按需求分，是不是就不用打了？”
他扬声喊道：“各位，还少丹十颗，峨嵋、昆仑共10人，刚好一人一颗；膏王十瓶，嵩山、斑衣教共15人，按2:3分，嵩山4瓶，斑衣教6瓶；重力塔按人数轮流用，全真8人用2时辰，武当7人1.75时辰，少林6人1.5时辰，这样最公平！”
众人闻言都停了手，面面相觑。独眼长老哼了一声：“凭什么我们9人只用6瓶膏王？”
“按需求概率算，你们抢膏王的初衷是治伤，6瓶足够，多了也是浪费。”
黄珠淼走上前，拿出算盘噼啪一算，“而且重力塔你们也能轮上1.8时辰，比少林还多。”
峨嵋派的女弟子先点头：“这分法公道，我们要还少丹。”
少林、全真也觉得有理，渐渐放下了兵器。
只有斑衣教还在犹豫，独眼长老盯着重力塔，显然更想独占。
就在这时，桃林外传来马蹄声，竟是之前遇见过的丐帮跛脚长老，带着几个弟子赶来。
“哟，这么热闹？”
他笑着说，“我丐帮有个规矩，分东西按‘贡献’算——谁先发现，谁守护，谁出力多，谁多分。”
他指着石塔：“这塔旁的桃树是我丐帮弟子去年种的，算半个主人，该分两个时辰使用权吧？”
各派见状，忽然觉得王韩之前的分法确实公允，纷纷赞同。
独眼长老见势单力薄，也只得同意。
一场纷争竟这样平息了。
峨嵋弟子捧着还少丹笑靥如花，嵩山派收起膏王，各派按约定轮流进入重力塔。
桃林里花瓣依旧纷飞，却没了之前的戾气。
王韩和黄珠淼退出桃林时，夕阳正透过花枝洒下来。
“你看，算对概率，比打打杀杀管用。”
黄珠淼笑着说。
王韩点头，忽然觉得这桃林里的智慧，比神器更珍贵——懂得按需分配，懂得各取所需，才是江湖真正的“宝物”。
黄珠落在王韩肩头时，他正盯着桃林里混战的人影。
独眼长老——斑衣教新来的头目，此刻正挥舞着淬毒的铁爪，撕开了武当弟子的衣袖。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泛出黑紫，显然毒性霸道。
“这帮蠢货。”
王韩舔了舔唇角，指节捏得发白。
他藏在桃树后，指尖扣着三枚铁砂，指腹的薄茧蹭过砂粒，带出细碎的声响。
“王韩！”峨眉派的小师妹躲在他身后，声音发颤，“他们快打过来了！”
王韩没回头，目光死死锁着独眼长老。
那老家伙的铁爪正往一个抱着还少丹的小姑娘身上招呼——是峨眉派的采药童子，怀里还揣着半瓶刚抢来的膏王。
“砰！”
铁爪擦着小姑娘的发髻落下，将旁边的桃树劈成两半。
独眼长老狞笑着逼近，独眼里的红光像淬了血：“把东西交出来，让你死得痛快点！”
王韩忽然动了。
他像道黑风窜出去，脚下踩着七星步，避开飞溅的木屑。
右手铁砂拳捏得咯咯作响，拳风里裹着碎石子，首取独眼长老后心。
这拳他练了十五年，砂袋磨破了三百个，铁砂嵌进肉里又长好，早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哪来的野小子！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一生武功 ”
独眼长老察觉背后劲风，猛地转身，铁爪带着腥气抓向王韩面门。
王韩不闪不避，左掌按住对方手腕，右手铁砂拳借着转身的力道，“轰”地砸在独眼长老胸口。
这拳没留余地，铁砂混着内力炸开，竟在对方黑袍上砸出个窟窿，露出里面渗血的皮肉。
“你找死！”独眼长老痛吼，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毒针射向王韩咽喉。
王韩早有防备，头一偏，毒针擦着耳垂飞过，钉进桃树树干，针尾还在嗡嗡震颤。
他趁机矮身，手肘狠狠撞向对方小腹，同时左手变掌为爪，扣住独眼长老的肩胛骨——那里是斑衣教教徒练毒功的罩门，最是脆弱。
“咔嚓。”
骨裂声混着独眼长老的惨叫响起。他踉跄后退，独眼里满是惊恐：“铁砂拳……你是……”
王韩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欺身而上，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对方西肢关节。
他没打要害，却每拳都带着崩碎骨头的力道。
这是师父教他的规矩：对付恶人，要让他活着受够苦头。
“住手！”
斑衣教的教徒们举着弯刀围上来，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王韩退开半步，挡在采药童子身前，铁砂拳上的血珠滴在桃花瓣上，红得刺眼。
“谁再动一下，他就是榜样。”
教徒们看着倒在地上哀嚎的独眼长老，竟没一人敢上前。
“王韩……”小师妹怯生生地递过手帕，“你的手……”
王韩这才发现拳头上划了道口子，是刚才撞碎对方肩胛骨时被毒爪刮到的，伤口正泛着淡青。
他随手接过手帕缠上，目光扫过桃林——武当弟子正用剑挑飞斑衣教的毒粉，峨眉女弟子的银针钉穿了三个教徒的手腕，连平时最文弱的昆仑书生，都用折扇敲晕了两个抢膏王的汉子。
“还打吗？”王韩扬声问，声音在桃林里荡开。
独眼长老在地上抽搐，铁爪早掉在了一边。
斑衣教的教徒面面相觑，忽然有人扔下刀就跑，跟着便是连锁反应，眨眼间跑了大半。
王韩弯腰捡起那瓶膏王，塞给采药童子：“拿着，去找你师父。”
小姑娘点点头，抱着瓶子跑远了，辫子上还沾着片桃花瓣。
王韩转身要走，却被人拽住了衣袖。
是峨眉小师妹，眼睛亮得像浸了露水：“你刚才那拳……能不能教我？”
王韩挑眉，刚要拒绝，就见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块桂花糕，还冒着热气：“我娘做的，可甜了。”
他看着那半块沾着芝麻的糕点，忽然想起小时候师父给的糖块，也是这么暖烘烘的。
喉结动了动，竟没说出拒绝的话。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全真教的人赶来了。
王韩拽着小师妹躲进桃树深处，看着那些道士扶起伤员，清点着散落的还少丹和膏王。
“他们好像要分东西了。”小师妹扒着树干往外看，“我们不去抢吗？”
王韩捏碎了手里的桃核，核仁的苦味在舌尖散开：“抢来的东西，吃着烧心。”
他忽然低头，看见小师妹的布鞋上沾着片血迹，是刚才被流矢划伤的，“脚疼吗？”
小师妹愣了愣，摇摇头，又点点头，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桃子。
王韩脱下外袍，撕成布条蹲下身：“别动。”
他的手指触到她脚踝时，她瑟缩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兔子。
桃林外的争执声渐渐远了。
有人在喊“按人头分”，有人在骂“斑衣教的杂碎”，还有人在清点伤亡。
王韩却只听见耳边的风声，和指尖下那截纤细的脚踝，像株刚抽条的桃枝，轻轻颤着。
“好了。”
他系好布条，刚要起身，就见小师妹从怀里掏出个玉佩，塞给他：“这个……谢礼。我娘说，戴玉能辟邪。”
玉佩是暖的，还带着她的体温。王韩捏着玉佩，忽然觉得这满园的桃花，都不如她耳尖那点红好看。
远处的钟声传来，是召集各派弟子的信号。
王韩站起身，将玉佩揣进怀里：“走了，再晚点要被当成乱党抓起来。”
小师妹跟在他身后，踩着满地落英，忽然问：“你刚才打独眼长老的时候，拳头为什么会发光？”
王韩脚步顿了顿，扯了个谎：“铁砂反光。”
阳光穿过桃枝，在他背上投下斑驳的影。
他没说，那是铁砂拳练到极致才有的异象，师父说过，这拳不能轻易示人，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但刚才，看着那小姑娘被铁爪逼到树下的样子，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桃林尽头，各派正忙着划分战利品。没人注意到，两个身影贴着花树溜走，衣摆扫过花瓣，留下一路淡淡的香。
王韩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忽然觉得，这趟浑水，趟得好像也不算亏。
桃林里的纷争渐渐平息，各派弟子忙着清点还少丹与膏王，轮流进入重力塔修行，暂时没人留意石塔本身。
王韩靠在一棵老桃树下，看着黄珠淼蹲在石塔旁，指尖在塔基的纹路上来回，眼神发亮。
“这塔的石料里掺了磁石，”她忽然抬头，声音压得极低，“你看这些纹路，和咱们之前见的陨石枕头磁场轨迹很像，说不定能借着磁力改变结构。”
王韩皱眉：“你想干什么？”
“把它变小。”
黄珠淼从怀里掏出个锦袋，里面装着些细碎的铜片，“这些铜片能导磁，按特定顺序贴在塔身上，或许能让石料收缩——就像磁铁异极相吸，能拉近石层的距离。”
她边说边行动，将铜片按北斗七星的方位贴在重力塔的青灰色石壁上。
铜片刚一贴上，就被石塔的磁力牢牢吸住，塔身上竟泛起淡淡的银光，像有水流在石缝里游走。
“还要借你的内力。”
黄珠淼握住王韩的手，将他的掌心按在塔门正中央的凹槽里，“用铁砂掌的内劲顺着纹路转三圈，引导磁场聚集。”
王韩依言运转内力，掌心的温度透过石壁传进去，果然感觉到一股吸力顺着手臂往上涌。
随着他的掌力转动，石塔竟真的开始微微震颤，塔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原本丈高的石塔，渐渐缩成半人高，再到尺许长短，最后竟变成个巴掌大的小塔，稳稳地立在黄珠淼摊开的掌心里。
“成了！”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将小塔放进锦袋，“这是利用了磁致伸缩效应，磁力让石料分子间距缩小，才变得这么小。”
王韩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比任何武功都神奇。”
“是算学和物理的道理。”黄珠淼笑着把锦袋塞给他，“快收好，别让人看见。”
两人正准备悄悄离开，忽然瞥见石桌角落还剩着一颗还少丹，大概是刚才混战中掉落的，被花瓣半掩着。
王韩弯腰捡起，丹药入手温润，隐隐透着药香。
“留着吧，”黄珠淼说，“说不定以后用得上。”
刚走出桃林，就听见身后传来争执声——原来是斑衣教剩下的教徒发现重力塔不见了，正与其他门派吵得不可开交，互相指责是对方藏了塔。
“幸好咱们走得快。”王韩加快脚步，锦袋里的小塔隔着布料传来微弱的磁力，像颗跳动的小心脏。
黄珠淼却忽然停下，指着前方的岔路：“往这边走，有条近路能绕开他们。她从怀里掏出罗盘，指针正微微颤动，“这塔的磁力影响了罗盘，得赶紧离远点，不然会被他们顺着磁场找来。”
两人钻进岔路的密林，脚下的落叶很厚，踩上去悄无声息。
王韩忽然想起刚才黄珠淼施法时的样子，她的指尖在石塔上跳跃，像在弹奏一首只有天地能懂的曲子，那一刻的专注，比任何招式都动人。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本事的？”他忍不住问。
“不是本事，是看书学的。”
黄珠淼踢开路上的石子，“我父王留下的书里有讲磁石的用法，说‘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能改变物体形态，我不过是试试。”她忽然笑了，“没想到真成了，刚才手心全是汗。”
夕阳穿过林隙，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王韩摸了摸怀里的锦袋，又看了看身边步履轻快的黄珠淼，忽然觉得这趟远古圣地之行，收获的何止是重力塔和还少丹——还有与她一起冒险的默契，一起发现秘密的雀跃。
“前面好像有溪水。”黄珠淼指着前方，“咱们去洗把脸，歇会儿再走。”
王韩点头跟上，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溪水声，心里忽然很踏实。
他知道，带着这缩小的重力塔，往后的路或许会更险，但只要身边有她，有这份一起算出的智慧，再难的关，也能笑着闯过去。
路还长，秘密还多，他们的故事，才刚到最有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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