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府邸坐落在京城南隅,远离了皇城的喧嚣与权贵府邸的连绵。府邸不大,青瓦白墙,门前只栽着几杆翠竹,与周围寻常的富户宅院并无二致,处处透着一股低调与闲散的气息。
半夏揣着那个关系着三少爷性命的香囊,心中忐忑不安。她按照小姐的吩咐,换了一身最不起眼的青布衣裳,绕开了繁华的主街,从一条条僻静的小巷穿行而过。
临近七皇子府时,她更是放慢了脚步,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警惕地观察着西周。小姐说的那位名叫“齐风”的侍卫,她连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知道,茫茫人海,该如何寻找?
她绕到王府侧门所在的巷子,这里更为冷清,只有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伯有气无力地靠在墙角打盹。她不敢靠得太近,只得躲在一棵大槐树后,悄悄地朝巷口张望。
时间一点点过去,侧门偶尔有人进出,都是些采买的仆妇或是送货的伙计,根本看不出谁是侍卫。半夏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手心里满是汗水。小姐还在府里焦急地等待,自己若是办砸了差事……
就在她心急如焚之际,一个身着玄色劲装、身形挺拔的年轻男子,从侧门内走了出来。他腰间佩着长剑,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一看便知是身手不凡的练家子。他似乎是出来透口气,双手抱胸,靠在门旁的石狮子上,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巷子。
半夏的心猛地一跳。是他吗?
她不敢确定,也不敢贸然上前。可眼看那人似乎就要转身回府,她心一横,咬了咬牙,从槐树后走了出来。
她学着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女,从怀里掏出香囊,捏在指尖,低着头,怯生生地朝着那玄衣男子走去。
“这位爷,”她的声音细若蚊蚋,“要……要买个香囊吗?是我自己绣的,安神驱蚊,可好闻了。”
那玄衣男子,正是七皇子萧景琰的贴身侍卫齐风。他闻言,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正要挥手将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丫头赶走,目光却无意中瞥到了她手中的香囊。
那香囊的样式极为普通,针脚却细密匀称。最关键的是,香囊的穗子上,用一根极细的金线,打了一个小小的、形似兰花的络子。
齐风的眼神瞬间变了。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半夏一眼,见她虽然垂着头,但衣衫干净,手指纤细,不像是寻常的农家女。
“哪里来的?”他开口问道,声音冷硬。
“就……就住在这附近。”半夏紧张得手心冒汗,只能按照云苏事先教的说辞应对。
“抬起头来。”
半夏心中一颤,缓缓抬起头。
齐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确认自己从未见过。他沉吟片刻,伸出手:“拿来我看看。”
半夏连忙将香囊递了过去。
齐风接过香囊,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淡雅的草药清香传来,并无任何不妥。他捏了捏香囊,感觉到里面似乎除了填充的香料,还有一个小小的、硬硬的纸片。
他的心中更加确定了几分。
“这香囊,是谁让你送来的?”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眼神如刀,仿佛能看穿人心。
半夏被他这气势吓得浑身一哆嗦,险些就要脱口而出。但一想到自家小姐凝重的嘱托和三少爷苍白的脸,她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没……没人让奴婢送,就是……就是奴婢自己想卖些钱……”
齐风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虽然害怕,眼神却还算镇定,不像是在撒谎。他不再多问,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丢给半夏。
“这香囊,我要了。”
说罢,他转身便走进了侧门,那扇朱漆小门在他身后“吱呀”一声,缓缓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半夏捏着那块还有些温热的碎银,愣在原地,首到确认齐风己经走远,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转身飞快地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
七皇子府,书房。
檀香袅袅,清雅幽静。
萧景琰正临窗而坐,手中握着一卷古籍,神情专注。他依旧是一袭白衣,墨发用一根碧玉簪松松地挽着,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俊美无俦的侧脸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中,此刻没有了夜探相府时的戏谑与玩味,只剩下如深潭般的沉静。
齐风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将那个香囊恭敬地呈上。
“主子,方才在侧门,有个丫头送来了这个。”
萧景琰的目光从书卷上移开,落在那只小巧的香囊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他接过香囊,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放在指尖轻轻着。片刻之后,他才缓缓抽开系带,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
除了干瘪的草药花瓣,还有一张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小纸片。
他展开纸片。
纸上没有一个字,只有一株用金粉勾边的兰花。画工虽然略显青涩,却颇有几分灵动之气。
萧景琰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倒是比我想的,还要聪明一些。”他轻声自语。
齐风站在一旁,不明所以:“主子,这……是何意?”
“这是镇北将军府的回礼,也是……求救的信号。”萧景琰将那张画纸放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他的目光又落回掌心的香料上,捏起一撮,放到鼻尖轻嗅。
这股味道,他很熟悉。是“蝶恋香”。
一种无色无味的香料,却有一个极为奇特的属性。
他缓缓起身,走到书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博古架前,伸手在一个青花瓷瓶上轻轻一旋。只听“咔”的一声轻响,博古架竟向一侧移开,露出后面一间光线幽暗的密室。
密室中,陈设简单,只有一张药案,和满墙的药柜。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萧景琰走到药案前,从一个白玉盒中,取出了一株被冰块镇着、通体洁白、状如莲花的植物。
正是那稀世奇珍,“九叶雪莲”。
他将手中那撮“蝶恋香”的粉末,轻轻洒在雪莲的花瓣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原本没有任何气味的粉末,在接触到雪莲散发出的极淡寒气后,竟瞬间升腾起一股清冽而独特的幽香。那香味并不浓烈,却极具穿透力,仿佛能渗入人的灵魂深处。
齐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是云三小姐?”他问道,“她怎会知道主子您有此物?又怎会知道用‘蝶恋香’来传递消息?”
“或许,她只是在赌。”萧景琰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赞赏,“赌救她三哥的人是我,赌我能看懂她的画,也赌我,有能力救她三哥的命。”
“那……主子,我们……”
“一个敢在金銮殿上,用几根金针就敢从阎王手里抢人的女子,她的赌局,我若是不接,岂非显得太过无趣?”萧景琰轻笑一声,他从玉盒中,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片雪莲的花瓣,用蜡纸封好。
“你去,将此物送还给刚才那个丫头。”他将封好的花瓣递给齐风,“告诉她,一瓣雪莲,换她一个人情。这个人情,我迟早会来讨还。”
“是。”齐风接过东西,转身欲走。
“等等。”萧景琰又叫住了他,“再替我传一句话。”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告诉云三小姐,鱼,己经上钩了。但拉竿的时机,很重要。太早,鱼会脱钩。太晚,线会断。”
齐风心中一凛,他知道,主子这句话,指的绝不仅仅是解毒救人这么简单。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书房之中。
萧景琰独自站在密室中,看着那株静静绽放的九叶雪莲,久久不语。
他救云湛,本只是一时兴起,想看看那只在宫中初露锋芒的小狐狸,在面对家族危机时,会如何应对。却没想到,她竟能如此迅速地,顺着蛛丝马迹,将线索指向了自己。
这份敏锐的洞察力,和敢于豪赌的魄力,让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云苏。
镇北将军府。
林若甫。
北疆。
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似乎因为这个小小的变数,而变得更加有趣了起来。
他缓缓走回书房,重新拿起那本未读完的古籍,神情恢复了往日的闲散与淡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只是,那双深邃的桃花眼中,却多了一抹无人能懂的,期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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