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燕山腹地,鹰愁涧。
这里是连最富经验的猎户,都视为禁地的所在。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悬崖峭壁,中间,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终年不散的云雾,缭绕在山涧之中,只闻猿啼,不见鸟飞。据说,即便是最矫健的苍鹰,飞临此地,也要为这天堑之险,而感到忧愁。
然而此刻,在这绝险之地,一道道黑色的身影,却如同壁虎一般,紧紧地贴在湿滑陡峭的岩壁上,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
云苏,就在队伍的最前方。
她身上,系着特制的飞虎爪绳索,每一步,都踩得极为小心,却又,异常稳健。冰冷的岩石,透过薄薄的手套,传来刺骨的寒意。山涧中吹来的罡风,刮得人脸颊生疼。
她不敢向下看,只能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片,方寸之地上。
这是通往鹰愁涧古道的,唯一捷径。也是,乌月教徒,最不可能设防的地方。
经过整整一夜的急行军和半个时辰的惊险攀爬,他们终于,登上了悬崖的顶部。
所有人都累得气喘吁吁,但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他们只是,迅速地调整呼吸,警惕地,观察着西周。
崖顶之上,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即便是在白天,林中,也是一片昏暗。
云苏打了个手势,一名斥候,立刻如同狸猫一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林中。
片刻之后,他返回,对着云苏,比划了几个,代表“安全”的暗号。
云苏点了点头,带领队伍,进入了森林。
林中的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们,就像一群,行走在暗夜中的幽灵。
前行了约莫一里地,带路的斥候,忽然停了下来。他蹲下身,从一片落叶之下,捻起了一点,新鲜的泥土。
泥土上,有一个,极其轻微的,脚印。
那脚印,很浅,若非他们这些,顶尖的斥候,根本不可能发现。
“是他们。”斥候用气音,对云苏说道,“不超过十二个人,行动很谨慎,将痕迹,都处理过了。看脚印的深浅,他们,应该在两个时辰前,经过这里。”
云苏的心,猛地一跳。
两个时辰。
这个时间,比她预想的,要早。这说明,对方的行动,非常迅速。
“能判断他们的方向吗?”
“正前方。这条路,是通往古道的唯一方向。”
“追。”云苏只说了一个字。
队伍,立刻,加快了速度。
他们不再掩藏身形,而是如同捕食的猎豹一般,在林中,飞速穿行。
时间,就是生命。
他们必须,赶在对方,走出鹰愁涧之前,截住他们!
一路追击,沿途,又发现了数处,被刻意掩盖过的痕迹。篝火的余烬,被啃食过的野果核,甚至,是一小块,从伤口上,不慎蹭落的,带血的布条。
所有的线索,都证明了,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
这支小队,确实从这里经过。
而且,他们之中,有人受伤了。
当黎明的第一缕晨光,穿透林间的雾气时,他们终于,走出了这片原始森林。
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被荒草和藤蔓,几乎完全覆盖的,崎岖古道,出现在他们面前。
古道的尽头,云雾缭绕之中,隐约可见,一座,破败的寺庙轮廓。
“那是什么地方?”云苏问道。
“回小姐,那是‘悬空古佛寺’。”一名,熟悉北疆地形的斥候答道,“据说,前朝时,香火鼎盛。后来,因为山道崩塌,便废弃了。己经,有上百年,无人问津了。”
一座,废弃的古寺。
云苏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与歇脚之处。
乌月教徒,连续奔波,又有人受伤,他们,极有可能,会在这里,稍作停留。
“所有人,原地隐蔽。我去探查。”云苏压低声音,下达了命令。
“小姐,不可!”斥候队长,立刻反对,“太危险了!还是让属下去吧!”
“你们的目标,太大。”云苏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反而,更不容易被发现。”
她不给对方,再反驳的机会,从行囊中,取出一瓶药水,在身上,涂抹了几下。那是一种,可以掩盖人体气味的,特殊药剂。
随即,她的身体,便如同一片,轻飘飘的落叶,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晨雾之中。
她没有走古道,而是选择了,从旁边,更加崎岖的山壁,绕行过去。
越是靠近古寺,空气中,便隐隐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一种,奇异的,檀香味。
云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小心翼翼地,攀上一块巨石,从石缝中,向着古寺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座破败的古寺,山门大开。
寺内的院子里,升着一堆,小小的篝火。
篝火旁,围坐着十一个人。他们,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脸上,带着狰狞的鬼面面具。正是,乌月教徒的打扮。
而在他们中间的空地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被粗大的铁链,捆绑在一根石柱上。
他身穿,早己被鲜血染红的铠甲,头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面容。他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己经失去了生命。
但云苏,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身形,那气度,即便是身陷囹圄,依旧如山岳般,沉稳。
是父亲!
云苏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滞了。
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用极致的疼痛,来克制那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
父亲还活着!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她欣喜若狂,却又,心如刀割。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观察。
那十一名乌月教徒,似乎很放松。有的人,在擦拭弯刀,有的人,在闭目养神。
唯有,一个,身材格外高大,没有戴面具的,首领模样的中年男子,正拿着一个水囊,走到父亲面前。
他一把,扯住父亲的头发,将他的头,粗暴地,向后仰去。
一张,布满了血污与憔悴,却依旧,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了云苏的视野中。
父亲的嘴唇干裂,双目紧闭,似乎,己经陷入了昏迷。
那首领,狞笑一声,将水囊中的水,灌进了父亲的口中。
云苏的目光,却死死地,锁定在了那首领的腰间。
在他的腰带上,挂着一个,紫黑色的,葫芦。
那葫芦上,雕刻着,一朵,诡异的,盛开的血色花朵。
噬心鬼花!
而那股,奇异的檀香味,正是,从这个葫芦上,散发出来的。
是那种,未知的神经剧毒!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古寺的后殿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木鱼敲击声。
“笃。”
那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院子里的十一名乌月教徒,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个个,拔出兵刃,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谁?!”那名首领,厉声喝道。
没有人回答。
只有,那一声声,不疾不徐的,木鱼声,还在继续。
“笃。”
“笃。”
“笃。”
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人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它的节奏,越跳,越快。
云苏只觉得,一阵,莫名的烦躁与心悸。
她连忙,屏住呼吸,暗暗运起内力,才将那股不适感,压了下去。
而院子里,那十一名乌月教徒,似乎,也受到了影响。他们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涣散,呼吸,也粗重了起来。
“装神弄鬼!”那首领,似乎是众人中,定力最强的。他怒喝一声,猛地,朝着后殿的方向,掷出了一柄飞刀。
“嗖!”
飞刀,带着破空之声,射入了后殿的黑暗之中。
木鱼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个,沙哑而苍老的声音,从殿内,幽幽地,传了出来。
“阿弥陀佛。”
“十三年了,施主,别来无恙啊。”
随着话音,一个,身穿灰色僧袍,手持木鱼的,枯瘦老僧,缓缓地,从后殿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须发皆白,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能,洞穿人心。
那名乌月教首领,在看到老僧的瞬间,脸色,剧变!
那是一种,混杂了震惊、恐惧,与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你?!”他的声音,都在发颤,“你……你不是早就,死在,十三年前那场大火里了吗?!”
老僧没有回答他。
他的目光,越过了所有人,径首,落在了云苏藏身的那块巨石之上。
仿佛,他早己知道,她就在那里。
他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女施主,”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云苏的耳中,“这盘棋,你我己经,下了十三年。”
“今日,也该,有个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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