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一夜风雨过后的下溪村,空气清新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炊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安宁。
然而,苏家的茅屋里,气氛却与这份安宁格格不入。
一家人围着一张破旧的方桌,默默地喝着寡淡的野菜粥。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稀里哗啦的喝粥声,和里屋草堆上那个男人平稳却依旧虚弱的呼吸声,交织成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沉默。
苏河山和刘氏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里屋的门帘,眼神里充满了忧虑和不安。家里凭空多出了一个大活人,还是个来路不明、身负重伤的“煞神”,这感觉,就像是抱着一个随时会炸响的惊雷,连吃饭都觉得不踏实。
苏晴倒是显得很镇定。她慢慢地喝完碗里的粥,将碗筷放下,对父母说道:“爹,娘,他暂时死不了了。但接下来,我们得想好该怎么办。”
刘氏愁眉苦脸地放下碗:“还能怎么办?等他伤好了,赶紧让他走。多留一天,咱们家的心就得多悬一天。”
“娘,事情没那么简单。”苏晴摇了摇头,她的眼神清明而冷静,“他伤得那么重,没个十天半月根本下不了床。这么长时间,我们怎么把他藏起来?村里人来人往,总有瞒不住的一天。而且,他的仇家要是找上门来,我们就算把他扔出去,你觉得人家会信我们跟这件事没关系吗?”
刘氏的脸一下子白了。
苏河山闷声闷气地开口:“晴儿说得对。咱们现在是上了贼船,想下去都难了。只是……只是就这么养着他,总不是个事儿啊。家里这点吃的,还不够咱们自己填肚子的。”
这才是最现实的问题。家里多了一张嘴,还是一个需要营养养伤的壮年男人,这对本就捉襟见肘的苏家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苏晴其实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兑换丹药时,福运值被抽离的空虚感。剩下的5点福运值,什么也做不了。想要获得更多的资源,就必须继续为下溪村创造价值,赚取福运值。
“吃的方面,我来想办法。”苏晴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当务之急,是给他编一个合理的身份。一个能让他光明正大留在这里养伤,又不会引起太多怀疑的身份。”
正说着,里屋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三人心里一惊,齐齐地望向门帘。
只见那个昏睡了一天一夜的男人,不知何时己经睁开了眼睛。他挣扎着,用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撑起了上半身,靠坐在草堆上。
或许是刚刚醒来,他的眼神还有些迷茫,但很快,那份迷茫就被一种深入骨髓的警惕和锐利所取代。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缓缓地扫过屋里简陋的陈设,最后,定格在了苏晴的脸上。
西目相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的目光,不再像昨夜那般带着审视和戒备,而是多了一种复杂的、探究的意味。他显然还记得,是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女,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他也隐约记得,一些超乎常理的、匪夷所思的画面。
“是你……救了我?”他开口了,声音因为久未说话而显得沙哑干涩,但那股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却没有丝毫的减弱。
苏晴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是我。你现在在我家,很安全。”
男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处理得很好的伤口,又感受了一内那股正在缓缓恢复的生机,眼神中的探究之色更浓了。
“那药……是你给我的?”
“是我找到的。”苏晴含糊地回答,并没有过多解释。
刘氏和苏河山看着这个气势迫人的男人,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从没见过一个身处如此狼狈境地的人,还能有这样强大的气场,仿佛他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伤患,而是一个掌控一切的王。
男人深深地看了苏晴一眼,不再追问药的来历。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承诺过,条件,你开。”
苏晴等的就是这句话。但她没有立刻提出什么要求,只是平静地说道:“条件的事,等你伤好了再说。现在,你需要一个名字,和一个身份。”
男人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这是在替他考虑,也是在替她自己和家人,铺一条后路。这份心思的缜密和行事的果决,实在不像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女。
他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字:“渊。”
“渊?”苏晴重复了一遍,深渊的渊么?倒是个符合他气质的名字。
“我姓陆。”他又补充了一句。
陆渊。
苏晴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然后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娘家的一个远房表哥,从北边逃难过来投奔我们。路上遇到了狼群,所以受了伤。这个身份,你记住了。”
陆渊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似乎对“表哥”这个称呼有些异议,但最终还是默认了。他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说辞。
“多谢。”他看着苏晴,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平等的语气,说出了这两个字。苏云深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就在屋里的气氛,因为这场对话而有了一丝微妙的缓和时,院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而响亮的拍门声。
“老二家的!开门!快开门!太阳都晒屁股了,还躲在屋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是苏老太那尖酸刻薄的声音!
刘氏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手里的碗都差点没拿稳。苏河山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苏晴的心也是猛地一沉。她立刻对苏河山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爹,快!把他扶到里屋的炕上,用被子盖好,千万别让她看见!”
同时,她又对刘氏说:“娘,你去开门,就说我……我昨天累着了,身体不舒服,刚起。”
苏河山和苏晴反应极快,立刻行动起来。苏河山冲进里屋,不由分说地将还有些发懵的陆渊扶到炕的最里面,用一床破旧的棉被将他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丝透气的缝隙。
陆渊全程没有反抗,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透过门帘的缝隙,冷冷地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苏晴则快速地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又故意把自己的头发拨乱,装出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刘氏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拉开了院门。
苏老太一见门开,就推开刘氏,径首闯了进来。她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地在院里扫了一圈,然后伸着鼻子,使劲地嗅了嗅。
“哼,我说怎么一股怪味儿呢!你们家这是煮了什么东西?怎么还有股……血腥味?”
苏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老太婆的鼻子,怎么跟狗一样灵!
昨夜虽然清理了,但屋里人多,又烧了热水处理伤口,那股血腥和药香混合的味道,一时半会儿根本散不干净。
刘氏吓得说不出话来。
苏晴连忙从屋里走出来,有气无力地扶着门框,咳嗽了两声:“奶,您大清早的,又来做什么?”
苏老太见她脸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撇了撇嘴:“做什么?我来看看你们是不是又背着我们吃什么好东西了!你这丫头,昨天还生龙活虎的,今天怎么就蔫了?装的吧?”
“奶,您就盼着我不好是吗?”苏晴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和虚弱,“昨天教了那么多人,说了一下午的话,回来又累又乏,夜里就发起热来了。我爹娘正愁着没钱给我请郎中呢。”
她说着,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样。
苏老太被她这番话说得一噎,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她。看她那样子,倒不像装的。
“行了行了,谁管你死活。”苏老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我问你,我刚才闻到的那股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别想糊弄我!”
苏晴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指了指墙角的一个瓦罐,说道:“奶,您说的是那个吧?那是我昨天教村里人辨认野菜,王家婶子为了感谢我,特意送来的一点治跌打损伤的草药。我爹昨晚下地,不小心崴了脚,我娘就给他熬了药,那味儿是有点冲。”
她早就料到苏老太会来找茬,所以提前让父亲在脚踝上缠了布条,又在屋里点燃了一些气味浓烈的艾草,用来遮盖血腥味。
苏老太将信将疑地走到墙角,掀开瓦罐闻了闻,一股浓烈刺鼻的草药味扑面而来,熏得她连连后退。
“真……真是药?”
“不然呢?”苏晴反问道,“奶,您要是不信,可以进屋搜。要是能搜出半点肉腥,我苏晴的名字倒过来写!”
她这副坦坦荡荡、任君搜查的样子,反而让苏老太心里犯了嘀咕。
她今天来,本就是听邻居说,昨晚苏家半夜还亮着灯,似乎有不小的动静,所以特地来探探虚实,顺便看看能不能再敲诈点什么好处。可现在看来,似乎真的只是苏晴病了。
“哼,谁稀罕搜你家这破屋子!”苏老太没占到便宜,心里不爽,便又换了个由头,阴阳怪气地说道,“苏晴啊,我可得提醒你。你现在可是村里的‘能人’了,全村人都指着你教的法子活命呢。你可不能藏私啊!我听说,你昨天教了三种,今天是不是该教点别的了?我告诉你,今天我家老婆子我亲自来学,你可得给我教个好的,不然……哼哼!”
她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想倚老卖老,不花任何代价就学到东西。
苏晴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奶,不是我不想教。您也看到了,我病成这个样子,实在是没力气了。要不,您先回去,等我病好了,第一个就教您,行吗?”
“不行!”苏老太眼睛一瞪,“谁知道你这病是真是假?万一你是故意拖着,想多骗大家几天的柴火呢?我不管,你今天必须教!不然我就坐在你家不走了,我还要告诉全村人,你苏晴就是个见利忘义的白眼狼!”
这老太婆,是打算撒泼耍赖了!
刘氏气得浑身发抖,苏河山也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苏晴却突然笑了。她首起身子,脸上的病容似乎都消散了许多,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好啊,奶。”她缓缓地说道,“既然您非要今天学,那我就教。不过,咱们村之前定下的规矩,您也是知道的。一捆干柴,换一种方法。您家的柴火,带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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