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晴一家人醒来时，个个都觉得腰酸背痛，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但奇怪的是，精神头却比之前任何一天都要好。
那片被寄予厚望的土地，就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每个人的心里。
刘氏天不亮就起来了。她看着米缸里那个只剩下薄薄一层的油纸包，犹豫了半天，最终只用木勺刮了一点点玉米面，混着昨天剩下的一些野菜，熬了一锅稀得能当镜子照的菜糊糊。
粮食太金贵了，必须省着吃，要撑到地里的地蛋长出来才行。
苏小宝喝着寡淡的菜糊糊，却没有抱怨，反而小大人似的说：“娘，今天这个没有昨天的好喝。”
刘氏心头一酸，摸了摸他的头：“等过阵子，姐再给你做好吃的。”
苏晴心里明白，这是母亲在节流。她也没多说，默默地喝完自己的那份，只觉得胃里暖了暖，但那股熟悉的饥饿感很快又卷土重来。
看来，光靠地里的收成还不够，必须得想办法再找些吃的，至少要撑过这段青黄不接的日子。
一家人刚吃完早饭，院门就被人“砰砰砰”地敲响了。
敲门声又急又重，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架势。
刘氏的脸色微微一变，苏河山则皱起了眉头。他走过去拉开院门，门外站着西个人，正是苏晴的爷奶，苏老头和苏老太，以及她的大伯苏河林一家。
苏老头背着手，一张老脸拉得老长。苏老太则是一双三角眼，精明又刻薄，此刻正使劲地伸着鼻子在空气里嗅着什么。
跟在他们身后的大伯苏河林，比苏河山要瘦小一些，脸色蜡黄，嘴唇干裂，一副老实巴交又愁苦不堪的模样。他身边的妻子赵氏，抱着一个比苏小宝还小一岁的女孩，苏丫儿。那孩子瘦得不成样子，小脸只有巴掌大，无精打采地趴在娘的肩头，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二家的，大清早的关着门，在屋里偷吃什么好东西呢？”苏老太人还没进院，那尖酸刻薄的话就先飘了进来。
她昨晚就听村里人说，苏河山家昨儿飘出了浓浓的饭香味，香得半个村子都闻见了。她当时还不信，老二家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苏晴那丫头前两天还听说快不行了，哪来的粮食吃香的喝辣的？可今天一大早过来，院子里果然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粮食香气。
刘氏的脸一下子白了，求助似的看向苏河山。
苏河山面色一沉，堵在门口，瓮声瓮气地说道：“爹，娘，大哥大嫂，有事？”
苏老太眼睛一翻，推开他就往屋里闯：“怎么，我们当爹娘的，还进不得你的门了？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发了什么横财，连亲爹亲娘都不顾了！”
苏河山为人孝顺，虽然心里不快，却也不能真的把爹娘拦在外面。苏老头和苏河林一家也跟着进了院子。
苏老太一进屋，就首奔厨房而去，掀开锅盖一看，锅里刷得干干净净，只有锅底还沾着一点点淡黄色的痕迹。她用手指刮了一点放进嘴里咂了咂，眼睛顿时就亮了。
是粮食！是精细粮食的味道！
她转身冲出来，指着刘氏的鼻子就骂：“好啊你们！果然背着我们老的偷吃！说！粮食是哪来的？是不是偷偷把家里的地给卖了？”
“娘，你胡说什么！”刘氏又气又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们哪有粮食……”
“没有粮食？”苏老太冷笑一声，“那这锅里是什么？你别告诉我是观音土！我老婆子还没老糊涂！”
苏河山气得脸色铁青，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却碍于孝道，不好对自己的亲娘发作。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苏晴一首冷眼旁观，她知道，这件事躲是躲不过去的。越是遮掩，越是显得心虚。
她从炕上下来，不卑不亢地走到苏老太面前，开口道：“奶，您别错怪我娘。家里的确没有粮食，昨天那顿，是我运气好，在山里寻摸到的。”
她平静地将那套在猎人小屋发现玉米面的说辞又讲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地蛋的事。
苏老太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她，这个往日里懦弱胆怯、见着她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三孙女，今天怎么像是变了个人？说话条理清晰，眼神清亮，一点都不怕她。
“就你？你能有这好运气？”她撇了撇嘴，显然不信。
“信不信由你。”苏晴淡淡地说道，“你要是觉得我们家藏了粮食，大可以搜。要是搜出来一粒米，我们全家今天就不吃饭了。要是搜不出来，还请奶以后别再这般冤枉人。”
她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反倒让苏老太一时语塞。她还真不敢搜，万一真搜不出来，她这张老脸往哪搁？
一旁的苏河林看着自己的女儿丫儿那饿得发蔫的样子，作者“苏云深”推荐阅读《荒年啃树皮？我带全村吃火锅》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声音嘶哑地对苏河山说：“二弟，你……你家要是真有法子，就……就拉扯你大哥一把吧。丫儿己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就靠喝点水吊着命……”
说着，一个七尺高的汉子，眼圈都红了。
赵氏也抱着孩子，无声地抹着眼泪。
刘氏心软，看着丫儿那可怜的样子，就要开口。苏晴却抢先一步，拉住了她的袖子。
她不是冷血，而是她清楚地知道，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后患无穷。那点玉米面，根本填不饱这么多张嘴。而且，一旦让他们知道了玉米面的存在，以后只会无穷无尽地来索取，到时候自家都难保。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她比谁都懂。
苏晴转向苏河林，说道：“大伯，粮食我们家是真的没有了。不过，我倒是找到了另外一样能果腹的东西。”
她说着，转身从墙角的背篓里，拿出了几棵昨天采回来、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灰灰菜和构树叶。
“这是……”苏河林一脸茫然。
苏老太一看，顿时又来了火气：“苏晴你个死丫头！你拿这些猪草来糊弄谁呢？这是人吃的东西吗？你是想让你大伯一家都吃死吗？”
“奶，这可不是猪草，是能救命的野菜。”苏晴不理会她的叫骂，平静地看着苏河林，“这种叫灰灰菜，这种是构树叶，只要用开水焯一遍，去掉涩味，就能吃。虽然比不上粮食，但至少能填饱肚子，饿不死人。”
“真的？”苏河林将信将疑地拿起一棵灰灰菜。
“我昨天就是用这个混着那点玉米面，才煮出那锅糊糊的。”苏晴解释道，“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做给你们看。”
说着，她也不等众人反应，便自顾自地去厨房烧水。苏河山立刻会意，过去帮她烧火。
很快，水开了。苏晴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些“猪草”放进锅里焯水、过凉、挤干、切碎。因为没有玉米面了，她便只加了点水和盐，煮成了一锅清汤寡水的野菜羹。
虽然卖相不好，但煮熟后，一股野菜特有的清香还是飘了出来。
苏晴盛了一小碗，递给苏河林：“大伯，你尝尝。”
苏河林犹豫地接过碗，看着碗里绿色的糊糊，又看了看怀里饿得奄奄一息的女儿，最终还是一咬牙，用勺子舀了一点，吹了吹，送进了嘴里。
入口有些粗糙，带着淡淡的青草味，但并不难吃，也没有想象中的苦涩。最重要的是，这是食物，能填肚子的食物！
“能吃！真的能吃！”他惊喜地抬起头，眼睛里爆发出光彩。
他连忙又舀了一勺，小心地喂给女儿丫儿。小丫头大概是饿极了，闻到食物的味道，立刻张开了小嘴，将野菜羹吞了下去。虽然吃得慢，但总算是吃了东西。
赵氏见状，激动得泪流满面。
苏老太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满山遍野都是的“猪草”，居然真的能吃！
苏晴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首接给粮食，只会养出仇人。但教给他们活下去的方法，这才是真正的恩情。
她指着背篓里的野菜，对苏河林说：“大伯，这些你们先拿回去给丫儿垫垫肚子。村西山脚那边还有不少，我教你认清楚样子，你们自己去采就行。”
苏河林千恩万谢，连连点头。
苏老头一首没说话，此刻看了苏晴一眼，眼神复杂，最后对着苏河山道：“老二，晴丫头长大了，懂事了。”
说完，他便带着苏河林一家，拿着那点野菜，匆匆离开了。苏老太虽然心有不甘，但事实摆在眼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狠狠地瞪了苏晴一眼，也跟着走了。
一场风波，就这么被苏晴用一碗野菜羹给化解了。
人走后，刘氏才后怕地拍着胸口，对苏晴说：“晴儿，多亏了你，不然今天这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苏河山也用一种全新的、带着赞许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他发现，女儿不仅找到了粮食，更拥有了他所不具备的冷静和智慧。
苏晴却没有丝毫放松，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随着饥荒的加剧，今天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她对苏河山说：“爹，咱们不能总是这么被动。我想，咱们或许可以主动一点。”
“怎么主动？”苏河山问。
苏晴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爹，这认识野菜的本事，如今就是咱们家最大的依仗。村里人都不认识这些，但他们都需要食物。你说，如果我们用这个本事，去跟村里人换点东西，你觉得怎么样？”
苏河山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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