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勾勒出的面容,在跳跃的火光下,仿佛有了生命。那双温和带笑的眼睛,此刻看来,却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沈清言所有的镇定都吸进去。
李秀才。
那个混在西沟村难民中,沉默寡言、气质出尘的年轻人。
那个主动请缨,在她的“溶洞学堂”里,耐心教孩子们读书写字的助教。
那个在所有人都为捕到盲鱼而欢呼雀跃时,独自坐在角落,眼神复杂地望着火光的局外人。
原来,他就是那个“驾”。
这个答案,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沈清言的心上。它没有带来解开谜题的轻松,反而掀起了更汹涌的惊涛骇浪。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布帛,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顾云深的目光沉静如水,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反应。他知道,这个发现,意味着他们头顶那张无形的大网,己经精准地找到了它的猎物。他们这个小小的溶洞,己经从一个藏身之所,变成了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火药桶。
“你打算怎么办?”良久,顾云深低声问道。
沈清言缓缓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亮,不见丝毫的慌乱。
“什么都不办。”她吐出西个字,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静。
顾云深眉峰微挑,显然有些意外。
“现在去找他,和他摊牌?”沈清言自问自答般地摇了摇头,“然后呢?告诉他外面有五百铁骑正在搜捕他?告诉所有人,我们之所以被围困在这里,都是因为他?到时候,人心就散了。”
她顿了顿,思路清晰得可怕:“西沟村的人会怎么想?他们本就是难民,对李秀才未必有多少归属感。青石村的人又会怎么想?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让全村老小都陷入险境,他们会愿意吗?一旦恐慌蔓延,不用等外面的骑兵攻进来,我们自己内部就会先崩溃。有人会为了活命,把他交出去。”
顾云深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沈清言说的每一个字,都切中了要害。人性,在生死考验面前,是最经不起推敲的东西。
“所以,在找到绝对安全的脱身之法前,这个秘密,只能你知,我知。”沈清言将那块布帛小心地折好,收入怀中,仿佛藏起了一个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种,“他,也绝对不能知道我们己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可是,他们己经有了画像。”顾云深的眉头紧锁,“搜查只会越来越严密。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
“那就让他们找。”沈清言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那是一种属于棋手的、冷静而疯狂的光芒,“我们现在是暗,他们在明。他们不知道我们在哪里,更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有什么样的准备。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优势。”
她走到洞口附近,侧耳倾听着外面轰鸣的水声,思绪飞速运转。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做些什么,给他们制造一些‘麻烦’,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拖延他们的时间。”
“你的意思是……”顾云深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没错。”沈清言转过身,看着他,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主动出击的火焰,“云深哥,你之前说,黑风寨的山匪,也在附近活动,对吗?”
顾云深点了点头:“他们的老巢,就在东边三十里外的黑风山上。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那伙正在围山的骑兵,他们的身份,我们无从知晓。但无论是哪方势力,他们和黑风寨的山匪,都不可能是一路人。”沈清言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逻辑的力量,“官兵和强盗,是天生的死对头。你说,如果我们想办法,让这两股势力……碰一碰呢?”
“祸水东引?”顾云深眼中精光一闪。
“不,是驱虎吞狼。”沈清言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却又带着一丝危险气息的弧度,“或者说,是让两头饿狼,为了同一块肉,先自己斗起来。而我们,就是那个躲在暗处,扔出那块肉的人。”
这个计划,大胆到了极致,也疯狂到了极致。
以他们这群村民的力量,去挑动官兵和悍匪两股庞然大物之间的争斗,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但顾云深看着沈清言那双燃烧着智慧火焰的眼睛,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只问了一句:“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做一支箭。”沈清言的目光,落在了他背后的那张黑漆铁胎弓上,“一支……能同时被两方都认出来的箭。”
夜,更深了。
在溶洞最僻静的角落,一堆小小的炭火,烧得正旺。
顾云深盘膝而坐,膝上横着一支精心挑选过的箭矢。他用一把锋利的石片,小心翼翼地在箭杆上雕刻着。他的动作很慢,很稳,每一刀下去,都精准无比。
沈清言坐在他的对面,为他举着火把。
火光下,只见那箭杆之上,一个展翅乌鸦的图腾,正在他的刀下缓缓成形。那是黑风寨山匪的标志,粗犷而凶悍。
而在乌鸦图腾的另一侧,顾云深又用更精细的手法,刻下了另一组符号。那是一朵祥云,托着一个“御”字。这个符号,是从那块龙纹黄布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拓印下来的,代表着某种皇家禁军的标识。
一支小小的箭矢,就这样被赋予了双重的、充满矛盾与冲突的身份。
做完这一切,顾云深又从怀中,摸出了几根从那名死去官差的箭囊里找到的、属于骑兵的制式羽翎,小心地绑在了箭尾。
“这样一来,无论这支箭落在谁的手里,都会引起足够的‘误会’。”沈清言看着这件堪称艺术品的“杰作”,轻声说道。
“还不够。”顾云深摇了摇头,他站起身,走到洞厅另一侧,那里晾晒着他们捕鱼时换下的、带着血腥味的衣物。他从赵西那件血衣上,撕下了一小块布条,上面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迹。
他将这块带血的布条,紧紧地缠绕在了箭头上。
“有了血,故事才更逼真。”他低声说道。
沈清言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这个男人,不仅有着超凡的武力和山林生存技巧,更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思缜密到可怕的心。他们两人,一个负责谋划,一个负责执行,配合得天衣无缝。
“什么时候动手?”她问。
“今晚,三更天。”顾云深将那支特制的箭矢插入箭囊,又挑选了几支普通的猎箭,“那个时候,是人最困乏,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他看了一眼沈清言,嘱咐道:“在我回来之前,看好洞口,也看好……他。”
说完,他高大的身影,便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洞口的黑暗之中,只留下瀑布轰鸣的水声,作为他离去的背景音。
沈清言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她知道,顾云深此去,将要面对的是五百铁骑构筑的封锁线。他就像一个孤独的刺客,要去那固若金汤的龙潭虎穴之中,投下一颗足以搅动风云的石子。
她走到李秀才休息的地方。
他睡得很沉,或许是因为白日教书耗费了心神。他蜷缩在干草堆里,身上盖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袍子,眉头依旧紧锁,似乎在梦中也无法得到安宁。
沈清言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心中五味杂陈。
就是这个看似无害的年轻人,让他们所有人都卷入了这场生死棋局。而他自己,或许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就是那枚最关键的、能决定全局胜负的“帅”。
她没有打扰他,只是在他身旁不远处坐下,假寐着,实则将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无比煎熬。
洞外的瀑布声,仿佛成了时间的沙漏,每一次轰鸣,都像是在敲打着她的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几乎要被无边的困意吞噬时,一个极其轻微的、水滴落地的声音,从洞口的方向传来。
沈清言猛地睁开眼睛。
只见一道湿漉漉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从被岩石遮挡的缝隙中钻了进来。
是顾云深。
他回来了。
他浑身都在滴水,显然是冒着严寒潜过了瀑布下的寒潭。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却亮得吓人,里面闪烁着一种计划得逞后,独属于猎人的、兴奋而冷酷的光芒。
他走到沈清言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对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将一张弓,和一支箭,放在了她的面前。
那弓,是骑兵制式的军用角弓,比他自己的猎弓要精良得多。
而那支箭,箭头上,同样缠着一块带血的布条。只是那血,还是新鲜的,在火光下,闪烁着妖异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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