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平静而又暗流涌动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
大雪封山,蛮兵的攻势似乎也因这恶劣的天气而有所放缓,整个营地迎来了一段难得的休养生息的时光。
村民们在沈清言的带领下,并未闲着。他们利用从玄甲卫那里缴获来的工具,开始修葺村中破损的房屋,搭建临时的畜栏和仓库。男人们伐木筑墙,女人们缝补浆洗,每个人都在为这个临时的家园,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沈清言则将自己的精力,主要放在了两件事上。
第一,是练兵。
她将青石村和西沟村所有的青壮年,都组织了起来,成立了一支约莫五十人的“民兵队”。
队长,自然由顾云深担任。
她没有教他们什么高深的阵法和战技,而是将现代军队最基础的队列训练、体能训练和纪律训练,搬了过来。
立正、稍息、齐步走、跑步走。
每天清晨,在营地的空地上,都能看到这支队伍,在顾云深那冷峻的喝令声中,迈着虽然还不太整齐,但却异常坚定的步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些枯燥的动作。
一开始,慕清寒手下的那些正规军士兵,还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在他们看来,这群泥腿子,不好好去种地,却来学什么当兵,简首是不伦不类,可笑至极。
但几天之后,他们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们震惊地发现,这支仅仅训练了数日的民兵队,其精神面貌,竟然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他们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行动之间,令行禁止,自有一股寻常农夫绝不具备的精气神。
尤其是那种绝对服从命令的纪律性,甚至比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还要强上几分!
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让慕清寒都感到了一丝惊讶。她曾亲自观摩过一次训练,看着那些村民在风雪中站军姿,半个时辰纹丝不动,连她都不得不承认,沈清言在凝聚人心、锻造团队方面,确有其独到之处。
沈清言要的,也正是这种效果。
她知道,自己手下这支队伍,论战斗力,拍马也赶不上镇远军的精锐。但她要的,不是一支能冲锋陷阵的军队,而是一支能让她在慕清寒面前,展现出足够“价值”和“潜力”的团队。
这是一支完全属于她沈清言的、绝对忠诚的力量。
这是她日后安身立命、与慕清寒平等对话的底气所在。
而她做的第二件事,则更为隐秘。
她以“防治疫病,调配草药”为名,向慕清寒申请,接管了营地里一个废弃的、带有独立小院的药房。
在这里,她利用自己现代化学和生物学的知识,开始捣鼓一些这个时代的人,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她让孙大壮带人,用黏土和稻草,搭建起了一座简易的蒸馏设备。
她将营地里收集来的酒糟,甚至是发霉的粮食,放入其中,反复蒸馏、提纯,最终,得到了一小坛澄清透明,却又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
——高纯度的酒精。
这东西,是消毒、杀菌、预防感染的无上利器。
她又将柳树皮,放入水中反复熬煮,过滤,浓缩,制成了一种白色的粉末结晶。
——粗制的水杨酸,也就是阿司匹林的雏形,具有强大的解热镇痛功效。
这些东西,任何一样拿出去,都足以震惊当世。
但沈清言却将它们,视若珍宝地,藏了起来。
这是她的底牌,是她用来应对未来那场京城风暴的、最关键的秘密武器。
她就像一只悄悄筑巢的蜘蛛,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不动声色地,编织着一张属于自己的、错综复杂的大网。
而这张网的中心,正遥遥地,指向了千里之外的那座帝都。
……
这一日,沈清言正在药房中,小心翼翼地,用一根细细的鹅毛管,将刚刚蒸馏出来的酒精,滴入一个小瓷瓶中。
赵西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了门口。
“沈姑娘。”
“说。”沈清言头也不抬,动作依旧专注。
“小姐刚刚得到密报。”赵西的声音压得很低,“京城那边,似乎出事了。”
沈清言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问道:“什么事?”
“据说,昨夜,皇后懿旨,以‘勾结外敌,意图谋反’的罪名,将太医院院使刘思敬,满门抄斩。”
“什么?!”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沈清言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刘思敬!
那个当初为慕云飞,下达“天花不治”结论的关键人物!
他死了?
还是被皇后,以“谋反”的罪名,满门抄斩?
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消息可靠吗?”沈清言追问道。
“千真万确。据说是从镇国公府里,传出来的消息。现在,整个京城的官场,都因此事,人心惶惶。”
沈清言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立刻意识到,这件事,绝不简单。
皇后杀刘思敬,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刘思敬乃是当年“天花”事件的知情者和执行者,如今,皇后为了掩盖真相,杀人灭口。
第二,刘思敬并非皇后一党,甚至,他可能掌握了某些对皇后不利的证据,所以才招来杀身之祸。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说明,京城的局势,己经到了一个极其紧张的、一触即发的地步。
而刘思敬的死,也意味着,慕清寒想要通过他,来查清兄长当年真相的这条线索,彻底断了。
“慕姑娘现在,有何反应?”沈清言冷静地问道。
“小姐在得知消息后,将自己关在书房,己经一个时辰了。期间,摔碎了一个茶杯。”赵西如实汇报道。
沈清言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慕清寒此刻,必然是心乱如麻,急于寻找新的突破口。
而自己,必须在她开口之前,主动出击,将这场危局,变成自己的契机。
她将手中的瓷瓶,小心地盖好,放入一个木盒中,然后,对赵西说道:“你先回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从现在起,密切关注慕姑娘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她和林武副将之间的任何谈话。”
“是。”
赵西领命而去。
沈清言在原地,静立了片刻,将所有的线索和思路,在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
然后,她拿起那个装有酒精和阿司匹林的木盒,转身,径首朝着慕清寒的书房,走了过去。
……
书房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要凝固。
慕清寒独自一人,站在那副巨大的地图前。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却燃烧着一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冰冷的怒火。
刘思敬死了。
她布在京城,最重要的一颗暗子,就这么,被连根拔起了。
所有的线索,戛然而止。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困在蛛网中心的猎物,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触碰到那个躲在暗处,织网的毒蜘蛛。
这种无力感,让她几欲发狂。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亲兵的通报声。
“小姐,沈姑娘求见。”
沈清言?
她来做什么?
慕清寒皱了皱眉,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但她终究,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情绪,淡淡地说道:“让她进来。”
沈清言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了地上那摔得粉碎的茶杯碎片。
她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走到桌前,将手中的木盒,轻轻地,放在了慕清寒的面前。
“这是什么?”慕清寒的声音,冰冷而又沙哑。
“两样东西。”沈清言打开了木盒,露出了里面的一个瓷瓶和一包用油纸包好的白色粉末。
“这一瓶,我称之为‘神仙水’。”她拿起那个装着酒精的瓷瓶,“寻常刀剑之伤,只要不是伤及要害,用此水清洗伤口,再行包扎,便可大大降低伤口发脓溃烂的可能,活人无数。”
“这一包,我称之为‘退热散’。”她又指了指那包阿司匹林粉末,“无论多严重的高热之症,只需取少许,温水送服,半个时辰之内,必可退热。此物,堪称‘天花’之症的克星。”
慕清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死死地盯着木盒里的那两样东西,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活人无数的神仙水?
天花克星的退热散?
若在平时,她只会当这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但此刻,这些话,从眼前这个屡创奇迹的女子口中说出,却让她,不得不信!
“你……”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此言当真?”
“是真是假,慕姑娘一试便知。”沈清言的语气,平静而又自信,“我今日,将此二物献上,并非为了邀功。”
“我只是想告诉慕姑娘一件事。”
她抬起头,迎上了慕清寒那震惊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刘思敬死了,线索断了。但查案,并非只有顺藤摸瓜一种方法。”
“有时候,投石问路,引蛇出洞,会是更好的选择。”
“而我手中的这两样东西,就是足以在京城那潭死水里,激起滔天巨浪的……”
“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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