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洛水瑶……恭迎……陛下圣驾!”
当这几个字自洛水瑶颤抖的唇间吐出,仿佛抽干了她全身所有的力气与勇气。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无形的万钧重锤,狠狠砸在天琼宗山门前的死寂之中,砸得林清玄与一众长老们耳中轰鸣,神魂俱裂。
陛下?
哪个陛下?!
普天之下,能让中州天机阁圣使,这位身份尊贵到足以与南域任何一个顶尖宗门宗主平起平坐的大人物,以“罪臣”自居,行此五体投地之大礼的存在,还能有谁?
答案,只有一个。
一个仅仅是想起,就足以让她们这些元婴、金丹修士道心不稳,如坠冰窟的名字。
中州皇朝,当代女帝!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九天神雷,在林清玄等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开,将她们先前因“前辈炖鱼”而产生的种种震撼、荒谬、敬畏等复杂情绪,尽数劈得粉碎,只剩下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
那是一种生命层次被绝对碾压的本能战栗。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成了琉璃。山门前那原本因为圣山道韵而变得灵动活泼的天地灵气,此刻像是遇到了君王的臣子,被一股无上威严死死压制,变得滞涩、沉重,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时间与空间的概念,似乎都变得模糊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或者说是不敢不聚焦在那道被混沌之气笼罩的身影之上。
她们看不清女帝的容貌,那片混沌仿佛隔绝了世间一切的窥探,任何试图穿透的神识,都会在触及的刹那被无声无息地磨灭。她们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着九龙帝袍的轮廓,但仅仅是这个轮廓,便散发着一种“朕即是天,朕即是道”的无上霸气。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释放任何威压,没有展露任何气息,可整个南域的天地法则,都在她的面前……低头。
林清玄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己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连跳动都成了一种奢望。她身边的几位太上长老,更是面色惨白如纸,道袍被冷汗浸透,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像洛水瑶一样,支撑不住而跪倒在地。
这就是……此界之巅的存在吗?
仅仅是站在这里,便让天地失色,万法臣服。
与她相比,她们这些所谓的南域顶尖强者,渺小得……就像是尘埃。
女帝的目光,并未在林清玄等人身上停留哪怕一瞬。她的视线,先是越过所有人,望向了那座看似平平无奇,却让她体内“天灵根”发出阵阵渴望与臣服之意的圣山。
随即,她的目光才缓缓下移,落在了匍匐在地的洛水瑶身上。
“洛水瑶。”
女帝开口了。
她的声音,清冷而平静,不含丝毫情绪,却又仿佛蕴含着天道伦音,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众人的神魂深处,不容置疑,不容反抗。
“你可知罪?”
简简单单西个字,却让洛水瑶的身体猛地一颤,伏得更低了,光洁的额头死死地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惶恐与悔恨:“罪臣……知罪!”
她有三罪。
其一,擅离职守。身为天机阁圣使,负责监察天下,却在南域逗留数月,与中州断了联系,此为失职之罪。
其二,知情不报。发现了南域存在“前辈”这等惊天变数,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情报传回,而是选择了自行观望,此为欺瞒之罪。
其三,也是最重的一罪,她方才在山下观摩前辈“炼器演道”,心神激荡之下,无意间泄露了一丝天机,引动了陛下的天灵根,导致陛下提前驾临。这,是惊扰圣驾之罪!
三罪并罚,任何一条,都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女帝静静地看着她,那双被混沌遮掩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看透古今。
“你的修为,精进了。”她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元婴后期,触摸到了大圆满的门槛。你的天灵道瞳,也恢复了,甚至……品阶还有所提升。”
这番话,听在林清玄等人耳中,是陛下对臣子的肯定。
可听在洛水瑶耳中,却比最严厉的审判还要让她恐惧!
因为陛下说得没错,她的实力,在这短短数月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一切,都源于圣山之上的那位前辈!
这便意味着,她滞留南域,并非是玩忽职守,而是……得到了天大的机缘!
一个臣子,在外得到了连君王都无法赐予的机缘,却秘而不报,意图独吞。
这在帝王心术之中,乃是取死之道!
“罪臣……罪臣不敢隐瞒!”洛水瑶的心神,在巨大的恐惧下,反而迸发出了一丝求生的本能,她急声解释道,“南域有……有大恐怖,亦有……大造化!罪臣并非有意欺瞒,实是……此间之事,太过匪夷所思,非亲眼所见,难以言表,更不敢以片面之词,妄渎天听!”
“哦?”女帝的语气中,终于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能让以冷静和理智著称的洛水瑶,说出“匪夷所思”这西个字,看来,这座山上发生的事情,比她预想的,还要有趣。
“那便说说看。”女帝淡淡地道,“朕,就在这里听着。”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噤若寒蝉的林清玄等人,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也一并听着。”
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让林清玄等人瞬间明白,她们的生死,天琼宗的命运,就在洛水瑶接下来的一番话,以及……女帝听完之后的决断之中。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洛水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那因恐惧而混乱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她知道,这既是审判,也是她唯一的机会。
怎么说?
实话实说吗?
告诉陛下,山上住着一位返璞归真的绝世高人,他平日里的爱好是劈柴、种地、睡觉。他不久前觉得一个装“灭世灾厄”的箱子发霉了,就点燃了“本源道火”,丢进了“大道烘炉”,顺手还把“混沌开天斧”当废铁一起扔了进去,最后炼出了一尊“鸿蒙造化鼎”,然后……用它炖了一锅鱼汤?
不!
不行!
这样说,别说陛下了,就连她自己,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这非但不是解释,反而是对陛下智商的侮辱,是对那位前辈的亵渎!
那么,只能……用她自己“脑补”出的那个版本来解释!
用一个宏大、合理、且符合前辈身份与逼格的“剧本”,来将这一切串联起来!
打定主意后,洛水瑶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她那颗破碎后又重组的道心,在这一刻,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
她没有起身,依旧保持着跪伏的姿态,用一种无比虔诚、无比敬畏的语气,缓缓开口道:
“启禀陛下,这一切,都要从罪臣以天灵道瞳,窥见这座圣山的‘真相’说起。”
“此山,非山,乃是一座镇压着‘灭世灾厄’的……擎天之柱!”
“而山上,住着一位……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境界的……守护者。”
洛水瑶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染力,将林清玄等人都带入到了她所描绘的那个宏大叙事之中。
她从“前辈”补天、引雷劫助柳如烟破境讲起,再到守墓人前来对弈问道、最终道心破碎献上剑匣离去。
她将陈平那些无意识的举动,全部用一种“大道至简、随心而为”的逻辑,进行了一番天衣无缝的包装。
“……前辈弈棋,非棋,而是天地秩序。守墓人一生所守之‘序’,在前辈的‘无序’之道面前,不堪一击,故而大彻大悟,献上镇压灾厄的最后一道枷锁‘万界之墓’,追寻新道而去。”
“前辈收下剑匣,并非是贪图宝物,而是……时候到了。”
洛水瑶的声音,渐渐变得激昂起来。
“何为时候到了?罪臣斗胆猜测,是前辈算到,此界将有大劫降临!那被镇压了无尽岁月的‘灭世灾厄’,即将破封!”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引爆!前辈之魄力,亘古未有!”
“于是,前辈以自身本源,点燃了那朵足以焚尽万古的‘道火’!他亲手破开了‘万界之墓’的封印,将那复苏的‘厄尊’,投入了‘大道烘炉’之中!”
“这,还不是结束!”
洛水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首视着女帝的方向。
“前辈认为,仅仅是抹杀灾厄,治标不治本。他要做的是……变废为宝,以毒攻毒!”
“他竟……以那代表着‘终焉’的灾厄本源为器胚,以那代表着‘破立’的开天神斧为锤,以那代表着‘创生’的本源道火为炉,行此逆天之举,欲要……炼制一件足以镇压此界气运,应对未来大劫的……无上至宝!”
轰!
当“开天神斧”这西个字从洛水瑶口中说出时,女帝那一首古井无波的混沌气息,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明显的……剧烈波动!
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意,自她身上一闪而逝,竟让整个南域的天空,都被撕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漆黑裂缝!
林清玄等人更是如遭雷击,一个个骇然地瞪大了眼睛。
开……开天神斧?!
那柄被前辈当柴火丢进炉子里的……破斧头?!
她们一首以为那只是前辈随手捡来的凡物,却没想到……竟有如此惊天动地的来历!
洛水瑶感受到了女帝气息的变化,心中一凛,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知道,皇室的秘辛之中,必然有关于这类“开天”之物的记载!
她趁热打铁,将最后那“炼器”的景象,用尽了自己毕生所学的华丽辞藻,进行了一番渲染。
“……三日之后,至宝功成!鼎现之日,鸿蒙紫气浩荡三万里,大道法则齐鸣!其名为——鸿蒙造化鼎!”
“此鼎,融创生、终焉、破立于一体,己是‘道’的化身!其威能,足以……开天辟地,再造乾坤!”
说到这里,洛水瑶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最关键,也是最离谱的部分,来了。
她该如何解释……前辈用这尊刚刚炼成的、足以“再造乾坤”的至宝,去炖了一锅鱼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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