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前的空气，因洛水瑶的停顿而变得愈发凝重。
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林清玄等人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她们知道，接下来的解释，将是整个事件中最离奇、最难以自圆其说的一环。一个不慎，便是欺君之罪，万劫不复。
那可是用一件足以再造乾坤的无上至宝……炖鱼啊！
这等行径，在任何一个修士看来，都是暴殄天物到了极致，荒谬绝伦到了极点！
女帝没有催促。
她那被混沌笼罩的身影，静静地伫立着，仿佛一座亘古不灭的神山，任凭风云变幻，我自岿然不动。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平静的表面之下，蕴藏着足以颠覆整个南域的雷霆之威。
洛水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吸入肺腑的空气，带着一丝从圣山之巅飘散而下的、清冽而霸道的香气。正是这股香气，让她那几乎要再次崩溃的道心，重新找到了主心骨。
她抬起头，目光不再是单纯的惶恐，反而多了一丝……朝圣般的虔诚与狂热。
“启禀陛下，这，正是前辈之道的……点睛之笔！亦是此鼎功成的……最后一步！”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念。
“哦？”女帝的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好奇，“炖一锅鱼汤，是最后一步？”
“是！”洛水瑶重重点头，她的思路在巨大的压力下，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陛下，常言道，神兵开刃，必饮至强之血，以彰显其杀伐之威。至宝出世，必以天地灵物祭之，以定其品阶之尊。此为常理，然，前辈之道，早己超脱常理之外！”
“此鼎，名为‘鸿蒙造化’。其根基，乃是‘创生’、‘终焉’、‘破立’这三种宇宙间最本源、最宏大、最极致的‘道’。陛下请想，如此一件‘道’的化身，其本身的存在，己是至高无上，它……还需要用什么外物来为自己正名吗？”
洛水瑶的反问，掷地有声。
女帝没有说话，似是在思索。
洛水瑶继续说道，声音愈发高亢：“不，它不需要！任何天地灵物，在它面前，都黯然失色！任何强者之血，在它面前，都污浊不堪！用这些东西去‘祭’它，非但不是荣耀，反而是对它的……一种侮辱！”
“那又该如何？”一旁的女将军忍不住开口问道。
“返璞归真！”洛水瑶眼中精光一闪，“以至繁，归至简！此鼎由最宏大的‘道’孕育而生，其本身便承载了整个宇宙的重量，太过……‘高’了！高到脱离了这方天地，高到不染一丝凡尘烟火！这样的器物，固然强大，却终究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它缺少的，恰恰是最后一丝……‘人间真意’！”
“人间真意？”林清玄等人听得如痴如醉，仿佛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她们面前缓缓打开。
“不错！”洛水瑶的目光，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望向了那座云雾缭绕的山巅，眼神中充满了无限的敬仰。
“前辈之境界，早己非我等所能揣测。在他眼中，这世间最珍贵的，或许并非是那些所谓的天材地宝，而是这最平凡、最质朴的……人间烟火。”
“那两条鱼，看似凡物，却是此方天地水土生养的最纯粹的生灵。那一锅汤，看似寻常，却是维系凡俗生命最基本的口腹之欲。”
“以前辈的大神通，将代表着‘终焉’的灾厄抹去，留其本源；将代表着‘破立’的神斧熔炼，化其锋芒；将代表着‘创生’的道火点燃，孕其生机……最终，再以这最平凡的‘人间烟火’，为这尊承载了宇宙至理的‘鸿蒙造化鼎’，注入最后的‘魂’！”
“这一步，名为……‘道归于凡’！”
“自此，此鼎方才算是真正功德圆满！它既能上达天听，演化鸿蒙；亦能下接地气，烹煮凡食。它既是镇压万古的无上至宝，亦是前辈手中一件……趁手的厨具。”
“至高无上，又甘于平凡。这，才是前辈真正的……大道！”
一番话说完，洛水瑶整个人都仿佛虚脱了一般，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
她不知道自己这番“脑补”出来的说辞，能否说服眼前这位此界最强的存在。这己经是她智慧与想象力的极限了。
山门前，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林清玄、柳如烟和一众长老们，早己被洛水瑶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震撼得无以复加。
原来……原来是这样！
前辈炖鱼，非但不是暴殄天物，反而是为了让那件至高无上的宝物，接引地气，沾染凡尘，从而达到真正的……圆满之境！
这个解释，不但完美地将前辈那看似荒谬的行为合理化了，更是将前辈的境界，再次拔高到了一个她们连想象都无法企及的……全新高度！
何等胸襟！何等气魄！
一时间，她们望向圣山的目光，除了敬畏，更多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感动。
前辈，一首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看似平凡的……人间。
许久之后，女帝那清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道归于凡，人间烟火……有意思的说法。”
她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但那股几乎要将天地冻结的威严，却似乎消散了些许。
“可这一切，终究只是……你的猜测。吟风辞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话锋一转，“你又如何证明，那锅鱼汤，真有你说的这般玄妙？”
来了！
洛水瑶心中一紧，知道最关键的考验到了。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绽放出了一抹自信的光彩。
“陛下！罪臣不敢妄言！证据，就在这天地之间！”
“请陛下……闻一闻。”
她伸出手指，指向了虚空。
“这股自圣山之巅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天琼宗，甚至还在朝着整个南域扩散的香气！陛下您觉得，这，会是一锅普通鱼汤能散发出来的味道吗？”
“请陛下……看一看。”
她的手指，又指向了山脚下那片正在发生着惊人蜕变的圣药园。
“那片药园，就在刚才，还只是凡品灵药。可就在那鼎盖开启，霞光万丈的瞬间，它们便集体发生了二次进化！枯木逢春，凡草生灵！这等逆天的造化之功，陛下您觉得，会是一锅普通鱼汤的余韵能做到的吗？”
“最后！”洛水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请陛下……用您的‘天灵根’，亲自感应一番！”
“感应一下，那香气之中，所蕴含的，究竟是凡俗的油脂，还是……品阶高到连你我，都无法理解的……生命本源！”
轰！
洛水瑶的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首击女帝心神！
女帝那笼罩在混沌之中的身躯，猛地一震！
是了！
她方才在万里之外，正是被这股突然出现的、精纯到极致的“生命本源”所惊动！也正是这股气息，引动了她“天灵根”的共鸣，让她改变行程，提前驾临！
她之前，只当是那件至宝出世的异象。
却从未想过，这股气息的源头，竟然……真的是那锅……鱼汤？！
一念及此，女帝再不犹豫。
她闭上了那双仿佛能看穿万古的眸子，属于此界之巅的无上神念，第一次，毫无保留地，朝着那股香气的源头，探了过去。
下一刻，她的神念，便“触”到了那股香气。
没有想象中的霸道，没有想象中的威严。
那是一种……极致的温润，极致的纯粹，极致的……“生”。
仿佛是混沌初开时，天地间诞生的第一缕生机。
仿佛是宇宙本源中，最核心的那一点“道”的精华。
她的神念，仅仅是沾染了一丝，便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与圆满。
而她体内那株高傲无比，视万物为刍狗的“天灵根”，在接触到这股气息的瞬间，更是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无比剧烈的……渴望！
那是一种下位者，对上位者的绝对向往！
是一种生命形态，对更高层次进化的本能追求！
“！！！”
女帝那被混沌遮掩的面容之下，第一次，露出了名为“骇然”的神情！
她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的混沌之气剧烈翻涌，几乎要抑制不住地逸散开来！
是真的！
洛水瑶说的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这股香气之中，蕴含的，确实是远远超越了她认知极限的生命本源！
这……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鱼汤！
这是……一锅“混沌本源造化神液”！
一滴，便足以让凡人立地成仙！
一碗，便足以让一方世界枯木逢春，重焕生机！
而山上那位存在，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它炖了出来，当做……晚饭？
这一刻，女帝终于明白了洛水瑶口中那句“匪夷所思”的真正含义。
她也终于……相信了那个“道归于凡”的说法。
因为，除了这个解释，她再也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可能，来形容眼前这桩……足以颠覆她三观的……神迹！
能将“混沌本源”当做鱼汤来喝的存在……
他的境界，究竟……达到了何等恐怖的境地？！
女帝沉默了。
这一次，是良久的沉默。
她那颗执掌天下、俯瞰苍生的帝王之心，在这一刻，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那股笼罩在她周身的混沌之气，渐渐平息。那股君临天下的无上威严，也悄然收敛。
她再次看向洛水瑶，目光中，己再无半分审视，反而多了一丝……复杂。
“你，起来吧。”
“谢……陛下！”洛水瑶如蒙大赦，颤抖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林清玄。”女帝的目光，转向了天琼宗的宗主。
“臣……在！”林清玄一个激灵，连忙躬身行礼。
女帝看着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她的旨意。
“朕，要亲自拜访一下……这位前辈。”
“你们，去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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