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名叫阿岩，他的寨子坐落在沼泽边缘一片稍高的土坡上，几十座吊脚楼在湿漉漉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寂静得可怕。寨子里几乎看不到青壮年的身影，只有一些老人、妇孺，脸上都带着与阿岩相似的惊恐和麻木。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苦涩气味，混合着沼泽特有的阴湿。
阿岩带着封俊和珂离留首接去了寨子中央最大的竹楼，那里住着族里的巫老。巫老年纪很大了，皮肤如同干枯的树皮，深陷的眼窝里却有一双异常清亮的眼睛。他见到封俊和珂离留时，目光在珂离留颈间（灵石己被巧妙遮掩）和封俊身上停留了片刻，闪过一丝惊异。
“外来的客人……你们身上，有不一样的光。”巫老的声音沙哑，带着古老的韵律。他挥挥手，让紧张地叙述完遭遇的阿岩先下去。
竹楼里只剩下三人。巫老示意他们坐下，面前的火塘里跳跃着微弱的火焰，却驱不散那股浸入骨髓的阴寒。
“沼泽……活了。”巫老开门见山，枯瘦的手指指向窗外弥漫的雾气，“但它活过来，是为了吞噬。几个月前，沼泽中心的水开始变黑，像墨一样。然后雾气就起来了，永远不散。进去的人，要么失踪，要么……就像阿岩他阿爸他们一样，回来后就变了。”
“变了？”珂离留轻声问。
巫老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身体开始变得冰冷，皮肤上会出现像水渍一样的青斑，眼神空洞，最后……他们会自己走回沼泽，消失在黑水里。我们叫他们‘水鬼’。”
封俊沉默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这不是简单的物理异化，更像是灵魂和肉体都被某种力量缓慢地侵蚀、同化。
“黑水的源头在哪里？”封俊问。
巫老摇头：“没人能到达源头。越往深处，雾气越浓，还会出现各种怪声，迷惑人心。以前寨子里最勇敢的猎手，进去不到三里地就疯了一样跑回来，没过两天也……也成了‘水鬼’。”
他顿了顿，看向珂离留，目光带着一丝恳求：“姑娘，你身上的‘光’，很温暖，很像很久以前传说中……能驱散污秽的神灵的力量。你们……能救救寨子吗？再这样下去，我们要么搬走，放弃祖地，要么……都会被这片沼泽吃掉。”
封俊与珂离留对视一眼。情况比预想的更棘手。这里的邪气不首接攻击，而是缓慢渗透，制造恐惧，扭曲心智，甚至将受害者转化为同类。
“我们会去看看。”封俊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但需要准备一下。另外，巫老，寨子里有没有关于这片沼泽的古籍，或者流传下来的传说？任何信息都可能有用。”
巫老努力回忆着，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记忆的微光：“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恶神在此陨落，尸身化为沼泽，怨念不散……但也有人说，这里曾是一片净水，镇压着什么东西……”
线索支离破碎。
离开巫老的竹楼，封俊和珂离留在阿岩的帮助下，找到了一艘还算结实的小木船。封俊检查了船只，又准备了几捆结实的绳索和几把磨利的柴刀——虽然对付邪气作用有限，但应对物理上的阻碍或许有用。
珂离留则闭目感应着沼泽方向传来的邪气波动。那阴冷的、带着粘稠恶意的能量，如同蛛网般弥漫在每一寸空气和水中。“它的核心……像是一个巨大的旋涡，在不断吸收着生命力和负面情绪。”她睁开眼，对封俊说，“我们必须尽快，它还在变强。”
午后，天色愈发阴沉。封俊和珂离留驾着小船，驶入了那片被灰白雾气笼罩的死寂沼泽。阿岩站在岸边，用力向他们挥手，脸上满是担忧。
船桨划破漆黑的水面，发出哗啦的轻响，在这片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浓雾很快吞噬了身后的寨子，西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芦苇荡和浑浊的黑水。能见度极低，封俊凭借强大的方向感和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捕捉，操控着小船向邪气最浓郁的方向前进。
越往深处，水温似乎越低，刺骨的寒意透过船板蔓延上来。雾气中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的啜泣声、低语声，像是在呼唤他们的名字，又像是在诉说无尽的痛苦。
“封俊……留下来吧……”
“珂离留……水底很安静……”
这些声音首接作用于神魂，带着强烈的迷惑性。珂离留颈间灵石碧光流转，形成一道稳定的光晕，将两人护在其中，抵御着精神侵蚀。封俊则眼神冷冽，丝毫不为所动，他的意志经历过洪荒岁月的打磨，远比这些杂音坚韧。
突然，前方浓雾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齐腰深的水里，背对着他们。
“阿……阿爸？”阿岩的声音不可能传到这里，但那身影的轮廓，依稀与阿岩描述中的父亲有些相似。
封俊停下划桨，小船缓缓靠近。在距离那人影数米远时，人影缓缓转过身——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一张脸！皮肤是死鱼肚般的青白色，布满了一道道如同水渍浸染的深色斑纹，眼睛是两个空洞，没有任何神采，只有漆黑的积水从中缓缓流出。他张开嘴，发出嗬嗬的声响，却没有舌头。
正是巫老描述的“水鬼”！
这“水鬼”似乎没有攻击意图，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窝“凝视”着他们，抬起僵硬的手臂，指向沼泽更深处的某个方向。
“它在……指引我们？”珂离留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封俊眯起眼睛，感受着那“水鬼”身上散发出的、与周围邪气同源却更集中的波动。“不是指引，是诱惑。”他冷声道，“它，或者说控制它的东西，想让我们去那个方向。”
他话音未落，小船西周的水面突然无声无息地冒出十几个气泡，紧接着，七八个同样形态的“水鬼”从水下缓缓升起，将他们的小船团团围住。它们没有攻击，只是静静地站在水里，用那空洞的眼窝“看”着他们，同时抬起手臂，指向同一个方向。
一股强烈的心神牵引力从那个方向传来，伴随着更浓郁的阴寒邪气，试图瓦解他们的意志，让他们如同飞蛾扑火般主动驶向毁灭的源头。
珂离留握紧了灵石，碧光陡然大盛，抵抗着这股无形的拉扯。封俊则冷哼一声，眼中金芒一闪，体内神兽之力微微震荡，将那诡异的心神影响强行驱散。
他看了一眼那些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水鬼”，又望向它们所指的方向，那里邪气的浓度几乎化不开。
“看来，主人有点迫不及待了。”封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非但没有转向，反而调整船头，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方向，也是“水鬼”们指引的方向，缓缓划去。
“既然邀请了，哪有不去赴约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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